第十五章 雪夜
已是深夜，天空中的雪花似乎更密集了，白芷柔修行的是冰雪之道，在这姜府之中，雪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但这般自然落下来的雪花，却并不多见。 看着天空中簌簌落下的雪花，姜成的心也渐渐变得宁静下来，或许是因为白芷柔的原因，爱屋及乌之下，姜成也很喜欢雪，白茫茫的世界里，天地间的声音似乎都被隐去，变得静谧。 姜府之中有专门的观雪楼，那里的景致是最好的，只是姜成数十年未曾波动的心境出现了动荡，他并没有刻意去观雪楼，只是在庭院里随意走动，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寒风本该刺骨，但此刻吹拂在身上，却并未带来多少冰冷，修士问道长生，寒暑不侵，有许多凡人羡慕的东西，但如今站在这雪幕之中，姜成反倒有些羡慕凡人能够体验冷暖的感觉。 “师兄？”略显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以姜成如今的修为，整个太白岛乃至整个帝都都在他感知之下，自然也察觉到对方的到来，若是以往，姜成多半会避免与其独处，只是这一次，姜成没有避开，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面对的，无论怎样，自己当年都是做过承诺的。 默默转身，天空中没有月亮，却并不妨碍他的视线。 只是当两人的目光相对之时，许多话突然有些说不出来了。 以往的岳珊会将自己的情绪封存在冰冷的目光之下，让人无法窥探她的内心，但这一刻，当四目相对之时，姜成突然感觉到很多，有思慕，有害怕，也有彷徨以及……那浓的化不开的情谊，那往日的坚冰，似乎在这一刻被一层层剥落。 天空中的雪花还在不断地落下，落在那乌黑发亮的云鬓之上，少女的容颜一如百年前一般青春靓丽，只是那双眸子里，却不再如当年一般天真无邪，多了许多东西，有沧桑，也有无奈，还有一股看破红尘的冷漠。 那娇小中透着英气的身躯，这一刻却分外惹人怜惜，犹如谪落人间的仙子，无助的独立在这缤纷的雪幕之中。 她本不该无助，但这一刻，姜成却体会到那股隐藏在强者气息下的无助，心神出现刹那的波动，寂然许久的心湖出现了涟漪，却被他强行压下去。 “这般晚了，师妹怎还未休息？”姜成平复了突然出现波动的心境，对着岳珊微笑道。 “小妹喜欢雪景，眼见下雪了，便出来走走。”岳珊恢复了几分那冰冷的气质，对着姜成微微一礼。 “我也正有此意，不如同行如何？”心中莫名的一软，姜成温声道。 这是这许多年来，姜成第一次主动邀她独处，岳珊心脏不争气的跳了跳，面颊微红，按奈住心中那股兴奋地情绪，矜持的点了点头：“听凭师兄吩咐。” “走吧。”姜成突然感觉心中有些奇特的暖流，这种感觉，已经许多年未曾出现过了。 “嗯~”岳珊默默地跟在姜成身边，两人并肩而行，并未施展任何法力，犹如凡人一般在这太白岛上漫无目的的行走。 雪幕遮掩了两人的身形，两人似乎有了某种默契，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体会着这份难言的宁静，气氛却并未因此而尴尬，反而让人十分舒服。 “师妹，值得吗？”不知走了多久，两人已经走到了浮岛的边缘，低头俯视着那雪夜之下，仍旧灯火通明的帝都，姜成突然扭头道。 “师兄，还欠我一个承诺。”不知为何，岳珊这一刻，却仿佛拥有了勇气一般，直视着姜成。 “对你而言，或许只是当初留下的执念，如今沧海桑田，你可有想过，你所追寻的，是否是你真正想要的？”姜成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夜幕下的帝都。 “珊儿想过很多次，也有想过放弃，只是心中那份不舍……眷恋……或许师兄以为，那只是少女时期的懵懂，但珊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岳珊认真的看向姜成，沉静的目光下，带着一股难言的坚定。 “如果以凡人的眼光来看，你我如今都已是百岁高龄的老头儿老妪了。”姜成突然笑道：“而且，在刚刚看到师妹时，我确实心动了。” 岳珊心头狠狠地一跳，原本已经鼓足的勇气一瞬间化为乌有，不由得避开姜成渐渐灼热的目光。 “我是个占有欲很强的男人，一旦我心动了，可未必是什么好事！”姜成看向岳珊，微笑道：“师妹可要想清楚了，一旦我出手，你这一生都要归属于我，无论身体亦或是灵魂！” “听……听凭师兄吩咐~”岳珊感觉自己的声音不比蚊吟强多少，但此刻却感觉分外响亮，让她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姜成微笑着没有说话，两道身影，却在这夜幕中渐渐靠近，最终贴合在一起，静静地立在这浮岛边缘，欣赏着夜幕下的帝都，时间仿佛被定格在这一刻，直到永远…… 清晨的时候，雪渐渐停了，但阴霾却并未因此而散去，但整个太白岛的生灵都能感到一股欢快的气氛。 “你们……”白芷柔看着一脸羞涩，静静地跟在姜成身边，不说话的岳珊，目光看向姜成。 岳珊虽然极力压抑情绪，但那股欢悦的情绪依旧影响着周围的空间，令人能够感受到这一刻，她心中压抑不住的喜悦。 “以后珊儿就住在这里了。”姜成淡淡的点点头，他修的乃是万物之道，讲求顺其自然，既然心动了，感情也到了，那便不会再扭捏。 “看来，这太白岛的女主人又要多了一个。”白芷柔瞪了姜成一眼，将岳珊拉到身边，心中却有些复杂，既是为岳珊高兴，却也有些酸楚，哪怕她之前极力促成，但真到了这一刻，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那般大度，没有人愿意真的去分享自己的挚爱。 “便宜你了~”白芷柔幽幽的看向姜成，满腔的幽怨与难受，最终也只能化作强颜欢笑。 果然，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 姜成有些无奈，他已经预感到会有这样的情况。 …… 虽然对于修士而言，结道侣只看是否中意，并不在乎许多繁文缛节，不过姜成毕竟是帝朝太尉，身居要职，原本只是准备姜府中人庆祝一下，做个见证的事情，很快消息便不胫而走。 “太尉要娶亲？”皇宫之中，正在陪着皇后赏景的赵显闻言，不禁笑道：“不知是哪家女子有这个福分？” “这却并非官宦之女，陛下也曾见过的，便是那位冷剑寒霜，前两年在边境连斩獴族数十名元婴高手的岳珊将军。”刘嵩微笑道。 “是她？”赵显怔了怔，有些印象，不过这双方地位差距也太大了一些，岳珊虽说是将军，不过如今只能算是四品吧，而且这朝臣结婚，怎么感觉有些怪异？ “陛下有所不知。”刘嵩笑道：“这位岳将军的身份可不寻常。” “哦？”赵显来了兴致：“莫非还是哪位隐世家族之后。” “这倒不是。”刘嵩笑道：“据奴婢所知，岳将军与姜太尉乃是同门师兄妹，当年姜太尉在天元宗求学之时，乃是同院，后来姜太尉因为与镇海王的一些误会，远走他乡，游历数十年，岳将军便一边苦修，一边痴等，再到后来，太尉回朝，却已有了红颜知己，并未接受，那岳将军也是痴心，便一直跟随在将太尉身边，为他征战沙场，如今算起来，已有百年之久了。” 一边的皇后闻言，微笑道：“没想到，姜太尉还是一位长情之人呢。” 说着，却是幽幽的看了赵显一眼。 赵显这些年无心朝政，除了修炼之外，也喜欢收集一些美色，如今这皇宫之中，单是有名号的妃嫔，便有上百人。 “咳~” 赵显轻咳一声，没有接话，看向刘嵩道：“既然是太尉喜结姻缘，朕自然不能当做不知道，早就听闻太白岛犹如人间仙境，最近正好没事，我等便去太白岛上讨杯喜酒喝吧，这也是帝都最近少有的喜事。” 如今烽火连天，大昆朝四面八方都不太平，每日都有前线战报传来，民间最近似乎也有些怨气，让赵显颇有些焦头烂额的感觉，姜成既然已经出关，正好赵显也想借此机会让姜成帮他分担一些事物。 “是，奴婢这便去准备。”刘嵩闻言点头躬身一礼，姜成结亲，大帝亲临，自然不能太过寒酸了，虽然紫微宫距离姜府不远，但该有的排场还是必须准备的。 姜成也没想到，本来只是挑个吉日让岳珊过门，没想到到最后却轰动了整个帝都，大婚当日，几乎帝都权贵尽数到场恭贺，偌大太白岛都有种人满为患的感觉。 “定是清雪那几个丫头在外面乱嚼舌根。”姜成将赵显迎入了主坐，有些哭笑不得的抱怨道，他一生无所畏惧，再大的事情都能从容应对，只是今日这场面，反而让他有些头大。 “这是好事，怎能怪清雪？”白芷柔也很少看姜成这副模样，闻言有些好笑的看着姜成道：“这样也好，不枉珊儿百年苦候，如今也算为她正名了。” “只是委屈了两位夫人。”姜成闻言，拉着白芷柔和殷玮的手，叹息一声道，她们两个进门，可没这么大排场呢，尤其是白芷柔，当年可是稀里糊涂的便被姜成给办了，如今想来，也得感叹年少轻狂，有些唐突佳人。 “知道就好，快去吧，今日的主角，可是珊儿，莫要冷落了才好。”白芷柔推了姜成一把。 “嗯。”姜成点了点头，朝着大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