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鏖战
细雪纷扬在夕水街前。 中圣殿教谕微微抬手。 他望着对面那仍自坦然惬意的身影,眉头轻皱,五指猛然攥拢。 有音爆声在夕水街炸响。 青石地板沿途崩碎。 爆裂地气息扑面而来,让得李梦舟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他猛吸一口气,右臂抡动,剑气呼啸,两股强横地力量弥散开来,狂轰滥炸,将夕水街两旁的房屋尽数崩毁,墙面裂痕遍布,街上青石板也都被震成齑粉。 握剑的手臂衣袖崩开,血液飞溅,顷刻之间,李梦舟的身影便被轰飞了出去,狠狠撞破某座府宅墙壁,碎石碎屑纷飞,宛如再次下了一场雪。 那两位站在屋顶上的青羽宗五境强者纵身掠下,他们落在稍远的距离,面面相觑,感慨着不愧是北燕道宫中天门圣殿的教谕,在知神境巅峰层面里也都是属于佼佼者,远非寻常的知神境巅峰大修可比,纵然李梦舟有资格跟知神境巅峰强者抗衡,在中圣殿教谕手底下也完全不够看。 北燕道宫的圣殿教谕除了那西天门圣殿教谕云中崖外,都基本站立在五境最巅峰,极其接近玄命,那是相当可怕的存在。 尘雾弥漫间,废墟里哗啦作响,李梦舟的身影再度出现,他扭动着臂膀,握剑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低头呸了一口血沫,他面无表情,但其实心里是很凝重的。 自中圣殿教谕出现时,他就一直处在最紧张的状态下,只是表面上装作很随意,依靠《蚕灭卷》第二篇章,他目前是有本事斩杀普通的知神境巅峰修士,但像中圣殿教谕这般不普通的存在,他可没有多少信心能够打赢。 但现在的他是没有丝毫退路的,就只能让自己尽可能心绪放松,身体却要维持最佳防备状态,他是要去燕国,但绝不是以被抓去的方式,此战,他必须得拼命。 否则便毫无胜算。 甚至他想着就算是拼命,胜算似乎也没多少,毕竟他的对手不只有中圣殿教谕一个人。 中圣殿教谕和青羽宗怎么样,此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确实是青羽宗宗主的谋划,不管最终的结果是不是他全然想得到的,可只是要杀死李梦舟这件事情,青羽宗宗主都的确给李梦舟造成了超乎想象的麻烦。 “不要再负隅顽抗了,我要杀你其实很容易,但《蚕灭卷》要比你的命重要多了,能够活着是很幸福的事情,不要总是想着去作死。” 李梦舟看着中圣殿教谕,沉默不语。 他甩了甩手臂,往前迈出一步,剑意迸发。 在夕水街前卷起了一股狂风。 中圣殿教谕皱眉说道:“七先生不怕死,但应该不希望叶先生有事吧,这里被青羽宗宗主的阵术覆盖,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里面的人也看不到外面,但其实夕水街里有很多青羽宗修士,青羽宗宗主也在阵术外,他要杀死叶先生,想来是很容易的事情。” 李梦舟步伐一顿。 中圣殿教谕继续说道:“而若七先生乖乖束手就擒,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很简单,毕竟我的目标只是你,没必要在长安城里招惹其他麻烦,叶先生便可活,因为只要你跟我离开,青羽宗也不敢在长安城里杀死观主亲传弟子,那跟他们要杀你,是两码事。” 李梦舟若有所思,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青羽宗宗主想要杀他,也因有余不寐出现,所以便有道宫强者赶来魏国长安,但其实那非必然的因素。 青羽宗宗主又不是白痴,该能考虑到若待得道宫强者来到长安,会出现与他想要完全不同结果的可能性,他想要让自己死,但北燕道宫因《蚕灭卷》的缘故,绝不会轻易杀自己,他们双方本就很难达成意见统一。 若是以所谓的承诺,那更是十分可笑的事情,毕竟青羽宗宗主赌的是整个青羽宗,那不是一句承诺就能彻底信任的,何况北燕道宫是最不讲道理的,他们的承诺随时可能会变。 中圣殿教谕刚出现,便直接表达了态度,相信青羽宗宗主也在注视着这里,就算原本真的相信了,此时信任也会崩碎。 但他一时也不能想透青羽宗宗主真正的计划是什么,他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可又觉得那是极其不可思议的。 且不管事实真相如何,青羽宗宗主要杀自己,和会不会杀叶桑榆,的确是两码事,毕竟叶桑榆背后代表的是悬海观,此地又是魏国长安,他确实可能会拿叶桑榆的安全来威胁自己,可要说他敢不顾一切的杀死叶桑榆,那也得到他真的走投无路才有可能。 没等他继续想下去,耐心已经耗光的中圣殿教谕,便再次开口说道:“我已经给过你机会,反正只要把你活着带回燕国就好,你或伤或残,无关紧要。” 他手掌探出,五指成钩,狠狠一抓,本就破碎的地面再掀翻一重,尘烟四溅,土石崩碎,厚重地气息狂卷而至。 李梦舟虽在思考其他的事情,但并未放松警惕,那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动作,他身影直接翻越到屋顶,继而纵身掠下,双手高举不二剑,狠狠朝着中圣殿教谕砸落! 中圣殿教谕眼眉微挑,站在他身后的那两名中圣殿五境修士便一左一右奔袭而来,他们穿破尘烟,腰间佩刀出鞘,夕水街雷霆震响,两道刀芒呼啸而出,夹击身在半空中的李梦舟。 虽然半点不惧同境修士,但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能忽视,他只能半路转换剑锋,在其剑意下,那两位中圣殿五境修士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便节节败退,可由此,也给予了中圣殿教谕实现绝杀的机会。 他没有半点迟疑,身形如箭般掠出,狠狠一掌拍中李梦舟的胸膛,骨骼破裂的声音很是清脆,直接让李梦舟口喷鲜血,飞出十丈远。 “七先生,我认可你的实力,要让你活着,不能杀死,却得击败你,对我来说,尚且稍微有点难度,但其实也无非是多浪费点时间,可你要独自面对我们三个人,你会败得出其的快。” “此战结局从一开始便已注定,那点时间我也浪费得起,所以七先生便不要想着继续负隅顽抗了,那没有任何意义。” 中圣殿教谕一步步朝着李梦舟走去。 “现在的我,确实没有资格在知神境里无敌,事实证明,你也没有比我强多少,若只是你自己,我是有机会反杀的,比较的麻烦是你们有好几个人,我貌似真的没有赢的机会,可话又说回来,我也不代表就没帮手。” 李梦舟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呸出一口血,不管被打得有多惨,他的脸上都依然带着笑意。 中圣殿教谕看向那呆滞在原地的柳泽,很是可笑的说道:“你说得帮手不会是他吧?怎么,七先生这是无路可走了?连脑子都不正常了?” 柳泽当然明白自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但眼见着自己确实是唯一能帮李梦舟的人,他便暗暗咬牙,说道:“就算跟你们比,我很弱,但我也不是废柴,总能帮上点忙!” 李梦舟摆摆手,说道:“别一副要死的样子,我还用不着你来帮忙,何况你是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便乖乖在一旁看着吧。” 柳泽都已经下定决心了,被李梦舟一句话又给崩碎了。 中圣殿教谕沉声说道:“既是如此,七先生所谓的帮手又是谁呢?在青羽宗宗主的阵术里,只有我们,若不是那小子,便再无旁人了。” 李梦舟笑着说道:“所谓帮手,也不一定就是人。” 中圣殿教谕怔了一下,摇头冷笑道:“我也真是多余搭理你,看来七先生确实是脑子出了问题,但无所谓,我要的是你的人,你傻不傻,残不残,都没什么影响。” 李梦舟没有再说话,而是打量着夕水街。 眼下这种情况,若非有人闯入阵术里,他确实很难取胜,但除了五境之上的存在,也只有青羽宗宗主允许,外面的人才能来到这里,长安城里目前只有一位五境之上的大物,他也不可能把希望寄于此。 但他意识到了阵术里不对劲的地方。 在刚开始时,他朝着那些青羽宗四境修士,其实阵术是有反应的,能够抵消掉他很多剑意,那显然是专门针对他的,但阵术并不能直接杀人,起码是以青羽宗宗主对阵术的造诣来说,他还做不到那一点。 可自中圣殿教谕他们出现后,阵术便没有了反应,也没有再抵消李梦舟的剑意,那看起来是很容易被忽略,且貌似没什么太值得在意的,但其实却很关键。 根据他之前的猜测,中圣殿教谕表达出的态度,青羽宗宗主又极大可能在注视着,那么此间肯定发生了些变化。 或许青羽宗宗主要杀自己这件事情,本来就跟北燕道宫没多大关系,他只是借着北燕道宫的手来杀,而北燕道宫会不会杀,其实并不重要,夕水街是被阵术覆盖的,只要道宫强者出现在长安城里,那么最终自己是被谁杀死的,自然也没那么重要,因为没有人会知道。 只要自己死了,来到长安城的中圣殿教谕他们也不能活,那可能才是青羽宗宗主的真正计划。 在这阵术里的夕水街,没有人能够活下来。 柳泽能不能活,李梦舟不知道,那得看青羽宗宗主的目的到底有多深,是不是真的宁愿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何况那是青羽宗宗主的阵术,五境里的强者之战,柳泽本来就没有参与的资格,他能活下来的几率反而很大,但那一切还是得看青羽宗宗主的计划。 将得青羽宗里最强战力都派出来,也引来道宫的强者,把他们全部困在阵术里,不留活口,那是相当可怕的事情。 想是这般想,但唯一让得李梦舟没有弄明白的是青羽宗宗主要杀死自己的原因。 能够实现这一切的前提,都源于青羽宗宗主必须要杀死他的决心。 敢直接在长安城里杀他,就已经很明显透露出青羽宗宗主做好了让整个青羽宗陪葬的准备,毕竟计划会成功,也可能会失败。 能够让得青羽宗宗主赌这么大,单纯只是为了讨好北燕道宫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哪怕当年不二洞的事情有青羽宗的参与,可也得有原因。 北燕道宫是为《蚕灭卷》,秦承懿是为了帝位,不二洞只是正好成为他能跟燕国合作的媒介,若是真的有参与,青羽宗自然也得有属于他们的目的。 如果同是为了得到《蚕灭卷》,那么今夜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因为青羽宗宗主也得需要自己活着才能得到《蚕灭卷》。 李梦舟怀疑青羽宗的原因都在于余不寐的出现,但事实上,余不寐到底是不是在针对青羽宗,目前也都仅是他的猜测。 因为那的确是青羽宗能够发现并画出余不寐画像的唯一解释,可青羽宗宗主的所作所为,又出现了更大的逻辑问题。 李梦舟思考这些的前提都是在于青羽宗宗主要杀他,而北燕道宫是要让他暂时活着从而才能想办法得到《蚕灭卷》,双方行动存在冲突的时候,若要利益最大化,且能完成自己的目标,青羽宗宗主就只能把中圣殿教谕他们一起杀死在长安城里。 虽然猜测不能当作事实,但李梦舟把青羽宗宗主布置的这座阵术当成自己的帮手,其中难免要有赌的成份,他赌得是青羽宗宗主是要让他死,那么他所有的猜测都会变成事实,就算青羽宗宗主放弃杀死他,那也不会影响现在这种局面。 他不赌,结局是等着被中圣殿教谕打残废,赌了起码还有点胜算,利用青羽宗宗主要杀他的阵术反过来对付中圣殿教谕。 而如果事实是青羽宗宗主要把他们全部杀死在阵术里,李梦舟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活下来。 这当然不是一件很容易能做到的事情,但与其指望芍华书院里那位玄命强者,亦或是魏国皇帝介入,都不如自己想办法破阵,斩开一条出路。 他不习惯把自己的性命交给旁人来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