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不是师弟,是师妹
看着云中崖,闻听得他的话,韩一深深皱着眉头。 如同世人不清楚不二洞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并不清楚堂堂北燕山海清幽为何要对不二洞下手,但如果是道宫想要得到《蚕灭卷》便说得过去了。 《蚕灭卷》是一门感悟神通,而且只要开启三个篇章,便必然能够跨入五境之上,何况《蚕灭卷》每一篇章都有着极其强大的手段,只是除了修习《蚕灭卷》的不二洞弟子,世人皆不知晓《蚕灭卷》神通的特殊性,韩一也有点想不明白,道宫是如何得知《蚕灭卷》,甚至不惜毁掉不二洞也要得到它。 世间没有任何一门感悟神通能够保证让修行者打破五境壁垒,就算是悬海观的天书,道宫的太玄经,梨花书院的浩然气,也只是保证能跨入五境门槛,最重要的还是自身悟性和资质,而不可能仅凭神通,就一定能打破五境之上的壁垒。 南禹枯禅的神隐经,也只是神通手段足够丰富和强大,就算把神通感悟至深,增强的也只是手段。 何况最让韩一想不通的是,《蚕灭卷》的第三篇章虽能保证打破五境壁垒,但开启篇章的难度也不小,那同样和资质悟性有关,那么对于资质颇高的修行者而言,修习《蚕灭卷》确实更有可能跨入五境之上,而且修行时间能大幅缩短,可也得知道《蚕灭卷》的特性,才会想着抢夺。 李道陵凭借第三篇章打破壁垒,要迈入大自由境界,但世人根本不清楚里面的事情。 所以到底是什么人走漏了风声? 能够保证一定可以跨入五境之上的感悟神通,怕是世上没有人不心动,除了那些极少数的已经在五境之上的人物,但总也会有些人想要借着这门神通让自己门下再多些五境之上的存在。 司徒朝元本身没必要抢夺《蚕灭卷》,但道宫里有的是人需要。 站在他面前的西天门圣殿教谕云中崖便很需要。 想要打破五境壁垒何其艰难,就算是已经站在知神境巅峰,可近百年来,也唯有李道陵一人打破五境壁垒,虽说皆然大师在天弃荒原也入了五境之上,但终究是借着杀死山外帝君林敢笑,让她破除了心障,世上可不是所有人都有那般好运气。 而像云中崖这般人物,想要在有生之年打破五境壁垒,貌似只有借助《蚕灭卷》了。 如果道宫里那些知神境界大修士全部入了五境之上,恐怕道宫就真的立在整个世间之上了。 他看着云中崖沉默了良久,终是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蚕灭卷》的,但那终究只是一门神通,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夸张,再强大的神通,也要看修行的人,我虽然修习了《蚕灭卷》,但《蚕灭卷》并不在我的身上,恐怕你要失望了。” 云中崖淡淡说道:“李道陵经历过荡魔时期,且他对世间而言都是奇迹,因其是他们那一辈第一个打破五境壁垒的存在,哪怕到现如今,薛忘忧和陈莫西乃至世间跟他们站在同一层面的强者都依旧在五境里徘徊,这本身就能说明问题。” “而且事实上,李道陵的资质并不算很高,只能说不差,所以他就算修习着《蚕灭卷》,也只是比同辈修士早十几年打破五境壁垒,但十几年可不是轻易就能忽视的。” “何况你韩一跟随着李道陵修行的时间也不算长,却在刚一入世,便碾压世间同辈修士,甚至你在雪山里杀我道宫圣殿五境大修士如同斩瓜切菜,苏别离能够做到是因为他在魏国山海清幽里,但你韩一什么都没有,却依旧能够做到,敢说没有《蚕灭卷》的功劳?“ “如此事实摆在面前,不二洞能够那么快崛起,门下弟子个个惊才艳绝,若只说是你们运气好,便太没道理了。” “李道陵已陨落,不二洞也消失了,身为首席的你活了下来,你觉得我会相信《蚕灭卷》不在你身上这种鬼话?” 韩一深深皱着眉头,或许道宫能够从这些事情里面察觉到问题,但《蚕灭卷》三个字不是他们轻易就能知晓的,但他也不相信不二洞里会有问题,如果真是不二洞里的人把《蚕灭卷》透露给世间,那么覆灭不二洞的就该是整个世间修士,又或者当初确实除了北燕道宫外,还有其他山海清幽牵扯其中? 那么同样在山海清幽里的熊老师救他的目的便很不好说了。 但他很快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若熊老师真的别有居心,他肯定能够感觉到,就算一个人伪装的再深,也不可能毫无破绽,更何况他和熊老师待在一起的时间很长,若没有半点察觉,便说明没有任何问题。 终究是他不敢去想象,如果真的要与整个世间为敌,那牵扯到的事情便太过庞大了。 他当时能够活下来,自然也见到了很多人,姜国都城,北燕道宫,虽然也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但至少能够确定,并非是世间所有的山海清幽都想得到《蚕灭卷》,而且如果真的有人把《蚕灭卷》透露出去,这三个字世间是瞒不住的。 或许是北燕道宫机缘巧合得知了《蚕灭卷》,从而才能推理出不二洞修士存在的问题,那么道宫肯定不愿意告诉更多人,世间没有传闻,便很正常了。 毕竟若是世间全都清楚《蚕灭卷》的存在,现如今的局面便不是这样了。 他也很相信不二洞里的人不可能有问题。 这便足够了。 望着沉默不语的韩一,云中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如果《蚕灭卷》真的不在你身上,那事情反而更简单了些。” 他微笑着说道:“姜国离宫剑院有一个叫李梦舟的少年,他初到琅琊城便传出看不见气海的事情,但相当奇怪的是,他偏偏踏上了修行路,而且破境如喝水一般轻松,短短半年里便站在四境门槛前,现如今更是站在了五境门槛前。” “世间本就存在着很多特殊的事情,甚至很多都没有办法解释,但如果李梦舟也来自不二洞,也修习了《蚕灭卷》,那么在他身上发生的奇迹,便有了解释。” “我们南天门圣殿门主跟随着雪夜太子去了姜国,太子殿下在千海境里也许会把李梦舟杀死,当然,前提是《蚕灭卷》不在他的身上,可你说《蚕灭卷》也不在你的身上,那我就感到很好奇了。” “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这可是相当奢侈的,一是你死,二是李梦舟死,你又该作何选择?” 韩一淡淡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管你们要杀什么人,《蚕灭卷》确实不在我身上,而是在我老师身上,可老师已经陨落,不二洞也被大火焚烧干净,你们注定不可能得到《蚕灭卷》,而我唯一知道的,便是你要死在我手里。” 云中崖皱眉说道:“离宫剑院的七先生有很大问题,他握着李道陵的剑,很大可能便是你们不二洞那第七名弟子,这并非你不承认,便能否决的,你若不在意他的死活,或许也是你认准了我们不敢杀他,而我们唯一不敢杀他的原因,便是他身上有《蚕灭卷》,在没有从他身上得到《蚕灭卷》前,确实不能草率的杀掉他。” “但颇有点遗憾的是,南圣殿门主知晓这件事情,但雪夜太子并不知道,我也不确定在进入千海境前,雪夜太子是否已经知道,而若他不知道,那么李梦舟就很危险了。” 他有些啰嗦,传达给韩一的意思只有一点,却是不断着重提醒着。 不管雪夜太子到底知不知道,那么都存在着一种可能性,若李梦舟真的是不二洞弟子,韩一便不敢去赌,但有点出乎云中崖预料的是,对于他的那些话,韩一没有任何慌张的意思,甚至开始有点厌烦。 他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云中崖,说道:“我需要让你清楚一点,当年要入门的小七,不是我的师弟,而是师妹,我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在意那个李梦舟是不是握着老师的剑,我现在只想杀你。” 在云中崖震惊的时候,韩一已经出剑。 剑气在洞窟里弥散。 切割着石壁,道道蕴含着极强剑气的剑痕分布在云中崖的周身。 他刚从韩一那番话的震惊里回过神来,便又陷入了新一轮震惊里。 看着那些剑气,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说道:“你怎么可能斩得出如此之强的剑?!” 韩一淡淡说道:“你既然清楚《蚕灭卷》的存在,也知道我修习了《蚕灭卷》,那么便不该如此惊讶,看来你们道宫对《蚕灭卷》的了解也并不多,仅仅是这样,便毁掉不二洞,杀死老师,杀死我那些师弟师妹,简直不可原谅!” 说到后来,韩一已经压制不住心头的怒气,提起浮生剑便朝着云中崖斩去! 韩一早就开启了《蚕灭卷》的第二篇章,他具备绝对跨境杀敌的本事,只要云中崖没有在五境之上,他都能随意斩杀,但因伤势并没有彻底痊愈,他也不能认定一剑就可以杀死云中崖,但想来也足够把云中崖打个半死。 剑气摧毁着洞窟里的一切。 斩击在云中崖的身上,将他那一身道袍切割的支离破碎。 任凭云中崖如何反击,都无法阻止剑气的袭来。 他终于开始慌乱起来。 本以为自己知神境巅峰的修为,杀死韩一便如碾死蚂蚁那般简单,但没想到事实却相反过来。 他确实只知道《蚕灭卷》能够保证修行者跨入五境之上,但这门神通带给修行者的手段,他是一无所知的。 李道陵从来没有跨境杀敌,只有跨境败敌,而且展现的次数不多,更容易被认成是巧合,或是因李道陵足够强大,他都是以最基础的剑技对敌,就连入世的不二洞弟子,也都没有跨境杀敌,否则在同境里的苏别离便不是和韩一齐名,而是韩一的手下败将了。 韩一的剑气如满天风雨,狂暴肆虐,接踵而至,让得云中崖应接不暇。 他浑身鲜血淋漓,拼命抵抗着剑气。 “我怎么可能输给你这区区小辈!” 他怒目欲裂,声嘶力竭。 往前猛地踏出一步。 一股雄浑的灵元朝着韩一蜂拥而去。 瞬间打断了韩一的剑气。 他宛若疯子一般,恶狠狠地盯着韩一,“现在我更能体会到《蚕灭卷》的强大之处了,哪怕你是天纵之资,可终究跟我有着难以跨越的境界差距,但你却能轻易跨过去,想来就算是那苏别离也很难做到,但不要以为这样你就赢定了,这里是道宫,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他抬掌间便有一股莫名的气息自宫殿里渗入洞窟,那股气息围绕着云中崖,让他的气势开始节节攀升。 韩一紧紧蹙着眉头,虽然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他毫不犹豫的提剑便斩。 剑气轰击在那股莫名出现的气息上。 整个洞窟都在震动。 云中崖恶狠狠地盯着韩一,沉声说道:“想要在道宫杀我,你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就算你能越境,但也杀不死我,道宫本身就在气运里,我能借助气运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韩一若有所思的再度提剑,说道:“原来雪山上那座宫殿便是朝雾城,那么这洞窟才是真正的道宫,可就算你能借助气运又能如何?实力不济,借来的东西终究是虚无的,你借助的也只是弥散在外的一缕气运,只要把它砍碎就好了。” 他把所有的气海灵元都凝聚在剑身上,朝着云中崖斩落。 剑气轰鸣! 撕裂着那股气息。 洞窟在剧烈颤动。 咔吧一声脆响! 云中崖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低头看着贯穿自己身体的一把剑。 “这绝不可能!?”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韩一手臂轻振,收剑入鞘,看着缓缓跪倒在地的云中崖,淡淡说道:“因为我比你强。” “噗啊......”云中崖喷了一口鲜血,瘫坐在地,神情萎靡的注视着面前的韩一,说道:“《蚕灭卷》果然强大,明明你的修为弱于我,却能如此轻易杀我,就连我借助气运都不能抵抗半息,但我死了不要紧,圣人肯定能够看明白,他要得到《蚕灭卷》的想法只会更深,你的下场不会好......” 韩一平静望着他,说道:“但他注定得不到,我的下场如何,你也注定看不到。” 云中崖低垂着脑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韩一抬头看着洞窟,沉默了片刻,直接盘膝坐下,既然那座宫殿就是朝雾城,那么便不可能毁掉,但他可以借助朝雾城里的气运,让得伤势彻底痊愈,甚至有可能再次破境。 哪怕他并没有在朝雾城里面,但他终究在气运里。 ...... 徐北寒挥剑斩杀着圣殿修士,他已经很是疲惫,但出剑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止歇。 有知神境界的大修士挥刀砍中了徐北寒的臂膀,鲜血横流。 但紧跟着徐北寒便挥剑杀死那名知神境大修士。 上千名圣殿修士在短时间里已经被他杀得只剩数百,就连知神境界里的大修士也被他杀死了三人,他终是感到有些力竭。 司徒朝元和王乘月站在山脚下。 他们四目相对。 周围的天地灵气却在暴涌肆虐。 让得他们身边百米范围内变成绝地。 触之即死。 “看来那年轻人的本事不小,居然把你们那些圣殿修士都给杀了。” 王乘月轻轻蹙着眉头,继续说道:“但我没想到,原来当年不二洞覆灭一事,是你们道宫所为,想来算无遗策的南禹枯禅无念大师是很清楚这件事情的,可他并没有告诉世人。” 说到这里,王乘月便有些不解的问道:“那《蚕灭卷》到底是一门什么样的神通,居然让得你司徒朝元也想得到?” 司徒朝元沉默不语,他心里颇有些恼恨云中崖办事不力,明知王乘月在这里,居然直接向韩一讨要《蚕灭卷》,若真能得到《蚕灭卷》,那么被王乘月现在知道也没什么,但云中崖居然死在了韩一剑下,《蚕灭卷》的事情也瞒不住,可谓是丢了夫人又折兵。 他自然没有回答王乘月的意思,眼见着那些圣殿修士迟迟解决不掉徐北寒,韩一又在道宫里直接领悟朝雾城的气运,司徒朝元的面色变得相当黢黑。 这样下去,道宫就真的颜面无存了。 “王乘月。”司徒朝元轻皱着眉头,说道:“我知道你从来不是一个莽夫,不管你出现什么样的想法,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都影响不到你的剑,但你也只是仗着我不愿在此时同剑阁开战,便百般羞辱,要知道,若是把我惹急了,我只需要在这里牵制住你,圣殿修士便可以踏平你们剑阁。” 在这里的上千名圣殿修士也只是随时等待听候圣人的调遣,就算西天门和东天门圣殿被毁,圣殿修士亦有成千上万,要知道,剑阁里面除了王乘月,便没有第二位跨入五境之上的存在,那么只需要东圣殿门主或者北圣殿门主任意一人带领着万名圣殿修士,踏平剑阁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王乘月笑着说道:“这便是我心里的顾虑,我此来燕国的唯一目的就是再毁你们一座天门圣殿,现在这个目的已经完成了,杀死中圣殿门主确实是意外,你最好不要威胁我,就算你能毁了剑阁,但你又是否承受得住无时无刻都要被我刺杀的危险?” 被一位剑仙刺杀,那绝对是相当恐怖的一件事情。 司徒朝元阴沉着脸,说道:“既然已经毁了东天门圣殿,就自离去便是,你若铁了心的同我为敌,那便留下吧。” 他抬掌卷动风云,满天雪花飘舞,一道灵柱自穹顶砸落,狠狠砸在王乘月的身上。 王乘月拔剑,淡淡说道:“我若要走,你未必拦得住,但你突然变得急切,想来那《蚕灭卷》确实是好东西,你想要杀了我,但你我境界相当,就算你的修为要比我雄厚一些,但你也清楚,那并不能成为你的依仗。” 他挥剑砍碎那道灵柱,剑意照着司徒朝元轰去。 那是西晋剑阁的紫气天罗。 也是王乘月最强大的剑意。 天边生出紫韵,剑意覆盖下,整个天地都变了颜色。 此乃当世奇观。 基本上在世间每个角落的修行者或是普通百姓都能看到紫韵覆盖下的天地。 “剑仙的意,果真强大。” 南禹枯禅的无念大师注视着那天边紫韵,紫韵之气覆盖着北燕,又穿梭在西晋、姜国、魏国,来到南禹。 九皇子神情凝重地说道:“剑仙斩出这般一剑,是真的要与道宫鱼死网破了?” 无念大师说道:“剑仙的想法极难计算,他在道宫雪山,瞬息间便转换了很多念头,自他走出剑阁要再毁一座道宫的天门圣殿,再到想要借机教授徒弟,继而杀死中圣殿门主,现在又斩出紫气天罗,皆不是他原本就有的想法,看来在雪山发生了很多事情。” 九皇子很不解的说道:“明明道宫圣人和剑仙心里都有顾虑,为何反而让事情发展到了这般地步?” 无念大师沉思了片刻,说道:“司徒朝元的野心向来很大,燕国要攻打姜国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哪怕剑仙做得很过分,但司徒朝元依旧能忍得下来,忽然不想再忍,无外乎是韩一的出现。” 九皇子沉默着,忽然说道:“老师既然早就清楚姜国不二洞是被道宫所毁,为何当初姜国来人,老师却说不知道呢?” 不二洞的覆灭对于世间而言都是很大的秘闻,要说除了覆灭不二洞的真凶外,唯一能够知道真相的就只有无念大师。 姜国皇帝陛下自然有派人前来问询。 面对九皇子的疑问,无念大师沉默了很久。 他望着燕国雪山的方向,望着天边迅速覆盖而来的紫韵,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