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塞上
葡萄牙人在摩加迪沙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拥有霸权,他们像在澳门一样,一开始只是以贸易为借口,随后便借机声事。 能攻下来就抢掠一番统治这里,攻不下来就再复原关系贸易渗透。 他们试过,但摩加迪沙的高大石头城让他们无法得手,随后便在海岸修建民居与商站,作为沿途航行的补给点。 但摩加迪沙以南千里之外的马林迪不同,那里在明朝被称作麻林国、麻林地,永乐十三年曾向成祖皇帝进贡瑞兽麒麟——长颈鹿,十四年又进贡方物。 直至公元一千四百九十八年,达伽马率领船队在更南方向的慢八撒因贸易竞争被当地的回教徒打了一顿,向北航行至同慢八撒与竞争关系的麻林地,借东非诸国分裂竞争的关系筑起第一座军事要塞,并在这找到印度洋上著名的领航员艾哈迈镕·伊本·马吉德。 在艾哈迈镕·伊本·马吉德的帮助下,达伽马船队仅用二十六天便穿越印度洋,自东非抵达印度西南最繁荣的港口卡利卡特。 麻林地是葡萄牙人在东非建立的第一座武装要塞,长达百年的时间让他们不但垄断的贸易,还在当地有充足的军力来保护港口,继而向慢八撒、木骨都束等地用商业贸易与军事竞争的手段加深他们对这片海域的影响力。 在林凤抵达前,印度洋北方由本土诸国控制,靠近赤道的航线则完全由葡萄牙人控制。 时至此刻,他们在好望角以东的东非海岸已拥有五座沿海要塞,并同当地部落建立良好的关系,以获得数以万计的同盟军队。 只不过在这个时节,海岸上的武装商船都已载满货物向里斯本起航,这才使杨策的漫长追击显得枯燥乏味。 追难以忍受的并非是枯燥乏味的航行,而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但杨策有自己排解乏味的才华。 他在那具模糊不清的望远镜中看见前方大黑船的船帆仅仅升起少量,甚至还在途中发现对方把底层船帆拆了下来,这让有从军经验的海盗首领眼睛发亮,在笔记上用毛笔尽心尽力地记录着这种简单有效的船帆形制。 除此之外还有可供爬上爬下的绳梯与沿岸地形、航海路线里程,统统被他记录在册,装进胸前带着被铳子打投的胸甲内侧。 不过除了这些聊以自娱的事,以缓慢的航速远远吊在圣卡特琳娜号之后的杨策望向前方的大黑船时目光总是带着忧虑——圣卡特琳娜号的航速要比他在讲武堂学习时得到的数据快上不少,此时对方有意放慢速度,另一艘稍小的战船已消失不见,显然是去前方港口通知守军了。 “航行四日已过千里,离你说的麻林地还有多远?”孙六的神色似乎总是不善的,但此时这份不善已不是向杨策,他说道:“后面的飞鲨即使顺利,也还要两日才能跟上来,我们可别冲到人家家门口去。” 杨策担心的也是这个,他摇头道:“如果黑船的目的是麻林地,还要这样航行三日,飞鲨能跟上,我们就能试着抢抢,若跟不上,就只能回去了。” 经木骨都束海域一战,百户号上火炮添置八门,达到不算被炮弹砸歪炮口的二斤炮,可以战斗的镇朔将军炮、葡制青铜炮、佛朗机炮已达十五门,缴获破损或完好的锁子甲十七副、胸甲六副,火绳鸟铳十四杆,长短兵器各式上百柄,还有一具造型奇特打一斤铁弹的手炮。 战斗能力直接攀上一个台阶。 但他的水手大幅减少,多出的兵器甚至都没人能使,因为分出十余部下操控缴获的银鱼号去北方寻找林阿凤放在外面探路的飞鲨,如今船上只剩下二十九人。 相对福船更加复杂的船帆带来更快的船速,但同样也使战船需要更多操帆手,一艘福船只需要七个水手就能开起来,林阿凤的飞鲨则需要十八个人。 令杨策苦恼的正是如此,他的船现在根本无法打仗,且不说输赢,他就连想一下、试一下都不行,他们只能让所有火炮齐射一轮,连白刃战的水手都没有。 就算后面的飞鲨及时赶到,他的船上没有足够水手也会使他们在战胜后分配战利品取得劣势……杨策什么都不想要,他就想要那条大黑船。 但船能不能归他,不是他说了算,要林凤发话,想让林凤把这艘大船分给他,他必须在这场战斗中取得功绩,若只是个行船引路,恐怕不能让林凤与众多海盗信服。 “我有办法了。” 孙六转过头,看见闲着无聊的杨策将匕首插在后腰,船舷上留下刻出工整字迹,一直以来沉浸在无法获得战利品的失望情绪中的孙六连忙问道:“想到什么了?” “我们船上有许多谷米与布帛,还有从葡夷那弄到些许金银。”杨策指向不远处海岸边升起的炊烟,道:“岸边时常会遇到渔村,过去航行到这里的先贤说这的百姓操兵习射,俗尚嚣强。” “我等拿出钱财,沿途每遇渔村雇些射手壮丁,待飞鲨赶上,兴许能有七八十人。” 孙六嗤之以鼻:“还花钱雇人,壮丁上岸掳来就是,唯独言语不通,号令不行,掳来再多人都没用。” “总要试试,兴许他们能听懂葡人的言语,我也会。”杨策说着招呼舵手向岸边渔村航行停靠,这才对孙六道:“钱粮还是要给的,这才能叫他们出死力。” 嘴上虽这么说,杨策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在他看来这是个好机会,能让他在正当目的下招募一些自己的亲信——这的人若会说葡语,那所有海盗首领都没人能跟他们交流,只有自己。 虽然他不准备做什么,但总不能一直指望林凤给他调拨海盗,万一今后遇上不测那些人跟自己不是一条心可不行。 想到这,杨策望向渔村的目光越发炙热,手握成拳轻轻锤着船舷。 “你刻的那是什么?” “唐诗。” 杨策转过头对上孙六疑惑的目光,道:“使至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