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父子谈心
何大山不傻，早知道老大两口子对老儿子有多大的怨气，再听何荣生分析了一波，当即明白老儿子要当“上门女婿”是怎么回事儿。 看了眼何荣生的伤腿，何大山硬是将心头的怨气和愤怒压下去，避重就轻道：“荣生，你大哥是个耙耳朵，孬的很，这上门女婿的事儿，准是你大嫂那个搅事精闹腾出来的！等你大嫂回来，我就让她滚回娘家吃她自己去！” 何荣生一听就知道他老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吐出一连串的质疑，“爸，你何必呢？你这是自欺欺人，我大嫂是啥样人，咱村里没人不知道的。可我大哥真的是怕媳妇的耙耳朵吗？我看不见得吧，大嫂闹腾归闹腾，以我大哥的本事儿，真的制不住她吗？” “你，你咋能这么想你大哥？这分明是你大嫂的错！” 何大山的脸拉下脸，别看他这人偏心偏到咯吱窝了，可他明面上是一碗水端平的。 在何大山眼里，大儿媳妇刘大丫生再多的娃，始终是外人，何荣全和何荣生是嫡亲嫡亲的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他就不乐意听到何荣生说这种质疑亲大哥的话，这分明就是“兄弟离心”！ 何荣生很了解何大山的想法，事实上，家长们都希望家庭和睦，家和万事兴。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人都会有私心。 兄弟再亲，亲不过媳妇孩子。 更何况，何荣生和何荣全不是从同一个妈肚子里生出来的，这哥俩从小到大就不亲。 为了达成分家的目的，何荣生认为有必要旧事重提，好让老头子认清现状，别再对他们仨兄弟之间的感情，抱着不该有的幻想和期待。 何荣生晃了晃手里的书本，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爸，我为啥连小学毕业证都没有？你不是一直奇怪我为啥不听你的，继续念书吗？” 何大山心里一咯噔，有种不太美妙的预感，想要阻止老儿子继续往下说，却又想知道缘由。没等他纠结出个结果来，何荣生已然开口：“因为大哥说我跟他不是一个妈生的，他有媳妇孩子要照顾，没义务供我念书。” “啥？你大哥当真这么跟你说的？你这傻小子，你听他胡说八道干啥？你是我儿子，我养你，供你念书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何大山没想到老儿子是因为这事儿而放弃念书的，气得团团转，恨不得操起擀面杖狠狠揍何荣全一顿。 “爸，大哥说得没错啊。我和他不是一个妈生的，从小就不亲，他的确没有义务要供我念书。”何荣生眼神清明，毫无怨怼。 何大山回忆起往事，眼眶悄悄红了，“你打小就聪明，上学从来都是考一百分的，我就盼着你好好念书，念出个人样来！谁晓得你死活不肯去学校，我……” 他的第二任媳妇是他丧妻几年后，到县城里打零工回来的路上撞见并领回家的。 后来在何荣生小学即将毕业的时候，他的亲妈突然失踪了，何大山请人找了几天，又跑去派出所报案，这么多年来始终没有丁点消息。 十多年过去了，何大山早已不报任何期待，顾忌老儿子的感受，他从不敢在何荣生跟前提他生母一字半句。 “爸，我说这事不是为了让你责怪我大哥，站在大哥的立场上，我觉得他没说错什么。我的确不是他的责任，他和我大嫂没义务供我上学。” 何荣生看何大山的脸色变了，故意说道：“爸，不是我吹，我的脑子这么好使，当初继续往下念，现在都高中毕业了吧。但咱不能老想着这些破事儿，咱得往前看。我觉得秦玉英同志说的没错，‘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我请一位退休老教师从小学给我补起来，我的小学文化知识都学会了，这段时间在学初中的。要不了两年，我高中的知识都能学完了，到时候那位老教师会给我介绍，让我跟人学开车……” 何大山长叹一声：“荣生啊，你是不是真看上那个姓秦的小娘们了？” 何荣生说了一长串的话来描绘未来的蓝图，结果傻眼了，“爸，合着我说了那么多话，你就想到这事儿？” 何大山再一次发出无奈的叹息，“你不就是为了那个姓秦的小娘们才重新捡起书本的吗？” “不是！爸，你别老是把我和秦玉英同志扯在一起，人家女同志清清白白，好心帮我很多忙，要不是她及时救了我送我去医院，你就没我这个儿子了！”何荣生想也没想就反驳道。 何大山直勾勾盯着何荣生看了好久，“你敢说你不是因为姓秦的小娘们才想要捡起书本的？” 何荣生没否认，“是，我不否认，最开始的确是被秦玉英给刺激到了才想到要重新捡起书本。但我真不是为了追求秦玉英才这么做的。爸，你天天待在村里，可能不了解城里的情况。 甭管是啥机关事业单位，还是那种大厂子，真正能做到领导的都是有几把刷子的。咱家要背景没背景，高考没恢复，工农兵大学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当然我也没奢望能当个啥领导。可我真心觉得还是得多学点文化知识，肚子里有了墨水，之后再学一门技术，这样就足够我后半生吃香的喝辣的。” 老儿子说起未来规划头头是道，眼中绽放出来的光芒令何大山直晃神，仿佛看到了那个失踪十多年的妻子。 何大山想到失踪的妻子，再看浑身绽放着光芒的老儿子，忍不住就说掏心窝子的话，“荣生啊，爸不求你当啥领导，就盼着你早点定下来，娶媳妇生娃娃，跟村里其他人一样就成了。” “爸，咱爷俩难得聊这话题，我今儿个就把我的打算说给你听。”何荣生敛了笑容，神情庄重，“爸，我不愿意像村里的同龄人那样，到了成家的年纪就娶一个没多少感情的女人回家当媳妇，跟她生娃娃，后半辈子就为了养媳妇孩子……我不想过这种一眼望到头的日子，我想出去看看，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