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5章 永恒，反思

    “这到底是怎么了？”连日来，苏林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竭尽所能的思考脱困方法，也把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联合起来，猜测自己当下的处境。

    但基本上，他的经历和他的想法，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综合一切来看，他们的确是被那老者给设计陷害了，这个人人向往，人人朝圣的道宫，到头来却只是为他们敲响了生命的丧钟。

    但奇怪的是，他们被困在这个地方，又从来不感到饥饿。

    有人猜测，这是道宫自身的作用，那是要让他们永远的活下去，永远的困在这里，给道宫提供永恒的支撑。

    在这样的环境下，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格外缓慢了起来。

    对于前途未卜，生死难料的武者们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大部队从未停下来过，只是那阶梯也如无尽一般，任凭他们怎么走，怎么过，都看不到所谓的尽头。

    时间，已经渐渐的过去了大约半个月之久。

    无穷无尽的武者们，还在不断的消失。

    大家开始逐渐留意，并研究这种情况，也从中获得了一些算是有价值的消息。

    “哎，你怎么……你也快要消失了！”

    就在苏林面前，一个正在透明化的武者，却指着苏林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闻言，前后武者们纷纷望了过来。

    在苏林正前方一段距离内，大约有二十来个武者的身体，在透明化，这和先前武者消失的迹象是一样的。

    但诡异的地方在于，那些正在消失的武者，反而说苏林这边的人正在消失。

    很快，前方的武者没了，剩下的人则面面相觑。

    苏林皱眉道：“他们好像不是消失了，应该是被送到另一条走廊中了。”

    “为什么这样说？”有人急忙出声询问。

    “你们看这里。”苏林用手一指左侧的墙壁。

    众人闻声望去，却见那墙壁上，有一条浅浅的划痕，划痕从下方较远的地方突兀的中断了，而那一部分的武者，也随着刚才一起消失了。

    苏林道：“我一直有留意，并在墙壁上画出划痕来记录进程，但现在，我们所在的区域，划痕还在，而消失武者们所在的区域，划痕却没了。”

    “这说明，对于消失的武者来说，其实我们才是消失的那一部分人。”

    “如果我们是消失的人的话，可我们却并没有离开，而是仍然在走廊当中。”

    有人一拍手，道：“对！消失的人没有死，也没有离开，他们还是在走廊中，只是他们所在的走廊，跟我们已经不是同一条了。”

    这应该是一个整体的移动，否则那划痕也不会跟着苏林一起被转移过来，而消失武者的地方，划痕也相应不见。

    可问题是，知道了这些也并无帮助，他们依然没有办法脱困。

    武者消失所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让武者队伍变得更加宽松了，大家前进的度也得以施展到极限。

    如此，众人不再缓慢步行，当即改为向上奔跑。

    ……

    时间如此度过，大约又是半个多月过去。

    队伍仍在前进，而在半个月期间，武者们又连续消失了二十几次，可在最近几天内，却是一次都没生过了。

    而这个时候，整个阶梯走廊内的武者也变得断断续续起来，甚至有时候都很难连接在一起。

    这说明，这一条走廊内的人数，也缩减到了一个足以让大家自由活动的范围。

    只是向上行走的阶梯，仍然看不到尽头。

    苏林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动，他回忆曾经，好像自己经历过类似的场景。

    那是在通天塔的时候，误入了飞火青云的无尽乾坤阵法，也是被困在了一条长廊里面。

    可那条长廊和这条长廊是截然不同的，飞火青云的长廊是个阵，里面也有着无穷无尽的阵法，并且那长廊是无限循环的，一直在跳回原来的时间点上。

    最终苏林脱离了长廊，是因为他找到了阵眼，也破了乾坤阵。

    但眼下这条长廊，虽然也是长廊，可细节上却完全不同！

    这里连一点阵法的影子都没有，苏林也无法与青老沟通，这就是一个真的困境。

    最重要的是，这里不是一个阵法，而是一个真正的地方。

    压抑，恐慌，恐惧，无助，等等负面因素，包裹着每一个武者的内心。

    在这样迷途未知的环境下，对每一个人的意志，都在进行着可怕的摧残。

    “这条走廊似乎是无穷无尽的。”一名武者采取前后姿势蹲下，左右蹲，显然是无法做到的。

    而这个人的话，又引起了不少人的叫骂声。

    这是大家最不愿意承认，可其实心里又一直很清楚的问题。

    如果走廊真的能够抵达尽头，那老者所谓的囚禁，岂不是成了一纸笑谈？

    “不管怎么说，至少大家不再消失了，继续前进吧。”苏林也休息了一会儿，而后站起来催促道。

    在这种鬼地方，大家除了前进以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大队伍继续前进。

    又是半个多月过去了。

    压抑的气氛，让得整条长廊都变得沉闷起来。

    有些还算头脑清醒的人，开始想办法主动找人交谈，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大家，甚至包括他自己，都很可能被这样的环境给逼疯掉。

    只是愿意跟他交谈的人，少之又少。

    ……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转眼，整整一年过去。

    对于每一个被困在这里的武者而言，这一段时间无疑是充满了绝望和恐惧的。

    到了此时此刻，早已没人愿意再多说一句话。

    奔跑也好，行走也罢，那条阶梯走廊永远没有尽头，一切的努力都指向了一个方向，便是永恒。

    苏林曾经提出过一个设想，他们是不是被禁锢在了一条循环的阶梯当中，也许他们一直以来都在走着重复的路线。

    为了验证这种想法，苏林在墙壁上划出长长的线条，来标记自己的方位。

    所幸那墙壁不算太过坚固，用武者的指甲画上去，还是能够做到的。

    只可惜让所有人都感到绝望的地方在于，那条直线从来没有断过，也没有与其他直线连接起来过。

    那就是说，在近半年来苏林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这条走廊不是循环的，而是真正无尽的。

    苏林望着前上方武者们疲惫绝望的背影，心中也是感到无奈和无助。

    没有人交谈，也没有人再有心思冲突，争斗，叫骂了。

    压抑的氛围，安静的环境，给人以窒息感。

    “哼……哼……哼……”

    不知是谁的声音，在悠长空洞的走廊里浅浅的哼唱起来。

    队伍停下来了，众人抬头向前方望去，各个面色茫然，眼睛里噙着空洞神色。

    那来自陌生他乡的曲调，让得大家突然开始无比怀念自己的家乡，怀念外面的世界。

    “我们必须要找点事情来做才行。”苏林叹了口气：“如果继续这样沉闷下去，早晚会有人受不了的。”

    “可，找什么事来做呢？”

    这是一个问题，关键不在于要做什么，而是为什么要做。

    大家心里期盼了整整一年的事，唯一的念头，也只是离开这里而已。

    如果注定永生永世都要被困，那么做任何事也都失去了动力。

    猛然间，苏林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沿着走廊前进呢，为什么不挖开墙壁，去寻找另一片可能出现的天地呢？”

    听闻此言，大家的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手动抛动墙壁，那尚算松软的墙壁，被一双双武者的手，迅挖开了一个大洞。

    大家轮番上前，前面的人挖累了，就换后面的人上来接替。

    其实苏林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他知道，不管怎么挖，也不可能离开。

    现在说出来，只是给大家一点动力罢了。

    无尽走廊内，时光快的像是一把利剑，又慢的像是天空中缓缓移位的星辰。

    一年又一年，三年又三年……

    八年，一晃而过。

    走廊内，安静的连喘息声都变得格外刺耳。

    在经历过漫长时间的挖掘之后，大家深深的明白了，想要穿墙而过显然是一种痴心妄想。

    他们重新回归了长廊，重新在这里呆，绝望。

    一个年轻的男子挖开墙壁，用泥土堆砌了座椅，正坐在椅子上茫然抬头望着洞顶。

    前进的动力逐渐消失，在他们意识到永远都走不完这条路后，那前进二字本来的意义也就失去了，唯一还能让他们偶尔前进上行的理由，只是因为他们无事可做。

    那男子茫然的看着洞顶，喃喃自语道：“不知外界此时如何，是下雪了么，还是下雨了，仍然有鲜花开放么？是否天空中的飞鸟还在吟唱。”

    “好久没有喝到一口清水，没有尝过一丝肉味了……”

    “好怀念小时候，妈妈给我做的草鞋，怀念爷爷将我抱在怀里，在田间讲述武者世界精彩的日子……”

    他在自语，无人应答。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已经习惯了在这种地方保持沉默。

    “走吧。”苏林站起身来，拍了拍那男子的肩膀。

    那男子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笑道：“如果再给我一个机会，我绝不踏入武道。”

    说着说着，这男子突然掩面哭了起来：“武者实力高强如何，会飞如何，活的长久又如何？”

    “回忆过往，我这一生竟都在修炼和战斗中度过，我从来不知道关于我家乡的故事，不知道我家乡的小曲小调有几何……”

    说着说着，那男子又突然用高亢的语调吟唱道：“十几年来……回头去看……我生命中除了战斗与厮杀，竟是一片空白……”

    “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选择好好的活着……”

    说罢，此人的笑容中突然带上了几分凄苦之色。

    “不好！”苏林看到那男子的表情，便急忙伸手去抓。

    可那男子却是一把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随着手上用力，便听到咔嚓一声，气绝身亡。

    武者们的身体虚弱，可自杀的动作却做的如此完美，迅。

    苏林痴呆呆的望着尸体，心中百感交集。

    那男子的话，也勾起了不少人心**鸣。

    如果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自己是否还会选择武道？自己这短暂的一生究竟是否算是精彩，还是在普通人眼中，只是一场忙忙碌碌的笑话。

    苏林颓然坐倒在地，打他记事起，就在家族中跟父亲习武。

    可家族事物他知道多少？家乡的美食，小调，文化，人情，他又了解多少？

    细细算来，竟是没有丁点的印象了。

    “我撑不下去了。”有人悲叹一声。

    一个人自杀，也像是点燃了导火索，立刻引了连锁效应。

    不过是在第一个男子死后的短短十几天内，又有人自杀身亡了。

    苏林拖着疲惫的身躯渐渐继续前行，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