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0章 我心依旧

    如今，苏林已经败给了四把兵器，按照沙加的计划来算，苏林还要面对他的第五败。

    也就是要对战本次兵展会，在沙加心目中排行第二名的兵器了。

    观众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多希望还有第十败，最好还有第一百败。

    苏林一日不死，观众们的安全性就能够得以保证，所以大家都不希望苏林死。

    但与此同时，更可笑更讽刺的是，观众们又很希望能够见识到位列第二的兵器风采。

    然而，更可笑的一幕，也随即生了。

    沙加先是走到了苏林身边，对苏林低声笑道：“苏林，你知道为什么我说，这些人是你无法挽救的么？”

    “这无关乎实力的强弱，而是他们，并不值得让你拯救。”

    “你不信么？现在我就来证明给你看。”

    那沙加低声笑着与苏林擦肩而过。

    他来到了高高的围墙下，保持了一个能够让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他的距离。

    而后，沙加高举双手，道：“如果我说，现在我可以放弃自己的掌控权，将这权利交给大家。”

    “让你们来做出抉择，这排列第二名的兵器，到底要不要展示出来，你们会怎么做？”

    “请相信我，我说的话就一定会做到，现在，权利就在你们手上。”

    “有谁觉得第二名的兵器不必上场，那大可以举起你们的右手，只需举手者的数量过了一半，就算是通过了。”

    沙加做的这个莫名其妙的决定，让现场的观众立刻陷入了混乱当中。

    这是一种很矛盾，也很混蛋的心理状态。

    混蛋的地方在于，若第二名的兵器不被展示出来，就表示苏林可以不必承受第五败，可以不死了。

    若第二名的兵器展示出来，苏林就一定会死。

    那么接下来，整个兵展会上，最为讽刺的一幕出现了……

    一部分佣兵观众们，在迟疑不决的情况下，艰难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可记住，这只是一部分……

    这一部分，甚至无法占据到整个观众数量的十分之一！

    更多的观众，则都以沉默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混蛋！你们还在犹豫什么？赶紧举起你们那该死的右手！”

    在演练场上，与苏林命运紧密相连的一百名武宗高手，都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

    当然了，苏林如果死了，他们这一百名好不容易活到现在的武宗，也一定要死，这是约定，无法违背。

    可现场观众们的阴暗心里，将那百名武宗彻底激怒了。

    然而有趣的是，他们的愤怒并不来自于对苏林的同情，而是来自于对自己直面死亡的恐惧。

    这个场面很搞笑，哪怕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都知道会选择什么，唯一的答案，当然是保住苏林！

    保住这个一直以来，主动代替大家出战，代替大家承受死亡威胁的苏林，这个英雄！

    可现实是，久活在生死边缘，以刀口舔血为生的佣兵们，竟然连这样简单的基本常识都渐渐丧失了。

    在这样一个生死关头，居然有过九成的人，更渴望见识到第二强的兵器风采，而不是见证到苏林继续活下去的奇迹！

    扭曲了，人性，人心都扭曲了！

    在这样残酷的武道生涯中，人心已经无法再保持纯净了。

    “苏林，敢问你现在作何感想？全场观众都希望你死！”

    “即便是在你奋不顾身，替他们出战之后，他们依然希望你死！他们更希望见识到的是兵器的风采，而不是你苏林的风采！”

    “哈哈……哈哈哈哈！”

    那沙加仰天长笑，那笑声在安静的演练场内回荡不休。

    每一声笑，都重重的碰击着尚有良知的观众心灵，那笑声多么的可悲，多么的苍凉。

    那沙加继续狂笑，他笑出了眼泪，笑的肆无忌惮，笑的如此痴狂。

    他甚至伸出一根手指，在大笑中缓缓的转动着身躯，用手指指向了那些沉默的观众。

    而每一个被沙加指向的观众，都默默的低下了头。

    沙加还在笑，也许他此时此刻嘲笑的已经不单单是苏林，甚至不再是那些观众了，他笑的是人心最深处的邪恶。

    笑的是，这让他讨厌的，让他恨不能一拳轰碎的卑劣人性！

    “苏林！”

    笑声戛然而止，沙加猛回，那手指最终落在了苏林的头上。

    沙加满脸热泪，可他却狰狞着一张脸，对着苏林歇斯底里的喝道：“看到了吗？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人性！”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你我之间，并无不同！”

    “人人都说我沙加是个疯子，没错，我就是疯子！可我是如何被逼疯的？正是因为我看到了人心的黑暗！”

    “你我都想要将这种黑暗抹除，只不过你的做法太愚蠢，太可笑，你只是想要拯救他们。”

    “学学我吧，卑微的人类根本不该掌控这个世界，他们就该被抹除掉！”

    “我们二人都尝试拯救，只是，你我所用的方法，并不相同而已。”

    沙加对苏林展开了双臂，道：“也许这是我今生做过的最错的一次决定，也是我沙加唯一一次出尔反尔的决定。”

    “我说过，你必须死，但在我见识到了你的孤立无助之后，我承认我已经开始怜悯你了。”

    “现在的你，就如当初天真的我一样，但结果呢？事实证明悲天悯人只是懦夫！”

    “苏林，来吧，我愿意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哪怕我无法掌控你的意志，但，来吧……加入到我的队伍当中来吧。”

    “难道你就不想，把这世间的扭曲与黑暗，全部洗清吗？”

    苏林静静的站在原地，他没有给予沙加任何的响应。

    他缓缓的旋转身躯，面无表情的看向了那些观众，而每一个与苏林眼神对接在一起的人，都下意识的低头闪避。

    苏林为了他们出生入死，为了他们赴汤蹈火，他们却更渴望见到苏林“以死谢罪”，更渴望见到强大的兵器表演。

    从他们低头闪避的动作能够看出来，他们的确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多么的肮脏，多么的下贱！

    但那又如何？就算小偷知道自己是在犯罪，可他会停下手中的动作吗？当然不会。

    然而，苏林淡漠的表情中并无失望，也没有愤怒。

    “来吧。”沙加走到了苏林身边，他将右手轻轻的搭在了苏林肩上：“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这些肮脏的人类，值得你去卖命吗？”

    “你瞧瞧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再瞧瞧他们又为你做了些什么，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失望吗。”

    “有。”苏林点了点头，并加重语气道：“不是一点，而是很多，很多！”

    “那你是不是要加入我的队伍了？只要你来，我可以让你做二号领袖，甚至，如果你愿意，我的位子都是你的。”

    说着话，沙加竟是当着全部观众的面，对着苏林单膝下跪！

    这一幕，何其诡异？

    世人并不理解红袍会的人，可苏林理解，他知道红袍会的成员，每一个都是疯子！

    也许那沙加在乎的，从来都不是领袖的位置，红袍会的人对金钱，权利，也都视如粪土。

    他们做事往往没有理由，寻求的只是一个刺激！可以刺激到他们那麻木不仁的内心的冲击力。

    “为什么，你愿意把自己的位子让给我？”苏林低头，俯视着沙加的双眸。

    那沙加展开双臂，道：“因为你有梦想，但我没有，我并不知道自己可以支撑到什么时候，也许有一天我倦了，我会放弃这一切，但我知道你不会。”

    “让你这样一个人来领导整个队伍，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期盼，一种刺激呢？”

    “因为我真的很想看看，当你站在我的位子上的时候，你会做的有多疯狂，有多极端！想想看，这是否很有趣？”

    观众们傻眼了！

    不是说好了的吗？只要过一半的人同意了，第二名的兵器就会被送上来，苏林就会死的吗？

    可那沙加竟是说话不算数了，他要将苏林再度揽入旗下！

    这一次沙加的决定，给观众们带来了空前的恐惧感。

    因为，沙加此次决定，是放在全场人都背叛苏林的前提之下的！

    换做第二个人与苏林交换位置，都会对那些观众恨之入骨，巴不得加入沙加，将这些该死的忘恩负义的佣兵们，一个个斩尽杀绝！

    这又是一种讽刺，一种悲哀，因为他们将自己的想法带入到了苏林身上。

    “呼……”苏林长长的出了口气，他的表情渐渐松懈了下来。

    就在观众们的神态越慌张，而那沙加则越狂喜的时候……

    “说好的……第五败呢？”苏林将破军扛在了肩上，他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沙加，用如此平淡的语气，却说出了如此不平凡的话来。

    那沙加脸上渐渐旺盛的笑意，顿时僵持住了。

    他的眼神渐渐转冷，沉声道：“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我理由。”

    苏林淡然道：“人性如何，不必由你来向我展示，你又以为我为什么如此拼命在这世间挣扎，奋斗？”

    “你向我展示的这一切，早在很久以前我就看够了，也想通了。”

    苏林弯下腰，将嘴唇凑近了沙加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够听到的声音，低声呢喃道：“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我加入你了，背叛了这些背叛了我的人，那么我，岂不是变得和他们一样无情，一样的卑贱了？”

    “告诉我，沙加，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还是你已经和他们毫无二致了？”

    这句话，如同一个惊雷，在那沙加的心中猛然炸响！

    苏林又道：“他们是否背叛我，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苏林究竟想做一个怎样的人。”

    “我是否对得起自己的梦想，对得起自己的道心！”

    “别人怎么对待我，都无法影响我的意志，这才是最根本的。”

    “来吧，我现在已经开始期待第五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