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6章 韵味

    演练场上，两人战的如痴如醉，分分合合。

    但很快的，双方便互有高下之分，苏林胜出一招后便立刻败退一招。

    林苍南败退一招后，又立刻反胜一招。

    那林苍南行走如风，他的身法与其刀法一样都是变幻无穷，他来到苏林身后，裂空刀疯狂席卷苏林。

    这一招，苏林始料未及，可他不慌不忙，其身不动，其刀却沉稳后摆，以破军将裂空震开。

    也是这一次对撞，让得蓄力不及的苏林往前奔出了三步。

    那林苍南乘胜追击，第二刀蓄势待。

    可苏林已经有了防备，他在前冲的时候突然转身，与林苍南来了一个脸对脸，同时破军霸道斩落，将林苍南的后续攻击化解，同时将其逼退三步。

    “咦？”林苍南微微一惊，道：“你这一招不合理啊。”

    “怎么不合理？”苏林笑道。

    那林苍南道：“你本该在我出第一刀的时候，就全力以赴的，我知道你还有余力。”

    “但你却隐忍不，将第二刀作为反胜的底牌。”

    “有何不可？”苏林笑着反问。

    林苍南道：“若我第一刀就杀了你呢？”

    苏林道：“你会么？”

    这句话问到了林苍南的骨子里，他知道林苍南不会，林苍南也知道自己不会。

    因为苏林看穿了林苍南，那林苍南是一个对刀法极其精通的人，他的刀法可谓是无懈可击。

    而苏林却是一个对刀法并不怎么钻牛角尖的人，他更喜欢不羁牵绊的刀法，想到哪里就用到哪里。

    所以林苍南不是不会，而是不能，他在出第一刀的时候就准备好了第二刀。

    “你懂我！”林苍南兴奋的喊了一句。

    双方再战，这一次苏林因前一招而掌握了先机，他欺身而进，刀斩林苍南。

    林苍南当即败退，可在苏林再度追击的时候，他却手中刀一转，刀尖以刁钻的角度挑在了苏林的刀柄上！

    这一次反击是险之又险，差点把苏林的破军给挑飞出去。

    “咦？”这次换苏林惊讶了：“你是故意败退的。”

    “有何不可？”林苍南爽朗大笑：“你能挡得住我的胜势，难道还拦得住我败退么？”

    苏林是想到哪里就打到哪里，他不会在战斗之前就做好精密的推算，也不会去算敌人的下一招是什么。

    这是从南肖潇那里学到的宝贵经验，战斗瞬息万变，容不得你像下棋一样步步为营。

    可林苍南太强了，对刀也太熟悉了，苏林不算，不等于他也不算。

    “再战！”

    两人又一次交锋，前面几次是使刀的技巧，这一次用的却是各自刀的精神。

    那裂空刀一向沉稳厚重，它只要出击，就有着一股子勇往直前的霸道精神。

    而那破军则是侵略性强烈，它只要出击，就必求获胜，甚至有种可以连主人都牺牲的狠劲儿。

    “嗯？”林苍南感受到了苏林的破军威胁，他这一刀肯定是能够取胜的，但苏林这一刀却是不管不顾。

    若是林苍南要战胜苏林，他自己也势必被苏林一刀砍杀。

    “弃主？”林苍南瞳孔收缩，那破军居然真的要舍弃苏林的安危，只求胜算？

    这一刻，裂空刀的忠诚也体现了出来，它无法选择自己的主人，所以便只能保护自己的当下持有者。

    铿……在破军即将命中林苍南，裂空也即将命中苏林的一瞬间，裂空刀突然转向，将那破军敲的翻仰出去。

    这一下，却是将林苍南和苏林全都护住了。

    苏林退后两步，他以左手掌心压着破军刀身，似是在安抚一头狂暴的野兽。

    而那林苍南则是对裂空愈爱不释手，他缓缓的摩擦着裂空刀的刀身，喃喃道：“好刀……好朋友！”

    两把刀的精神，在这一轮交锋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那破军是杀器！是猛兽！那裂空是勇者，是伙伴。

    第一轮，使刀的技巧上面，双方不分胜负，第二轮比刀的精神上，也各有优劣。

    那这第三轮……

    林苍南道：“切磋一下刀风吧。”

    二人风格迥异，那么这一轮比的就是，双方的刀法风格。

    “来。”苏林振奋的点头。

    双方都举起各自手中的巨刀，那林苍南周身的万物，都与他契合在了一起。

    这种味道，在第一轮比试技巧的时候就露出了端倪，但这一轮才算是完美的绽放。

    林苍南持刀上前，迎面就是一刀轰落！

    这一刀，让苏林感觉自己在和整个世界，在与万物的法则为敌一般，他硬吃一刀，身体却蹬蹬的后退。

    林苍南再劈第二刀，这一刀像是将世界推向了苏林，将苏林孤立。

    苏林反手格挡，吃下一刀之后又是连退三步，他体内气血翻滚，险些一口甜血喷将出来。

    “好重的刀！”苏林深吸一口气将气息平稳，而后他以楷书刀法，去反击林苍南。

    如果林苍南是借用了万物的规律，那么苏林就是自立自强，破除规律！

    唰唰唰……楷书刀法直来直往，刀刀霸道，刀刀力求最短的距离最强的力量。

    双刀交锋，可苏林依然不及林苍南，他被林苍南步步紧逼，自己则步步后退。

    这可是前所未有过的，苏林的楷书刀法居然在猛烈程度上，输了？

    这不可能，苏林心中一惊。

    那林苍南嘴角含笑，他一面进攻，一面道：“你的刀法中，缺少了一样东西。”

    苏林咬牙，舍弃楷书刀法，换以狂草。

    这一刻，破军在苏林手中变成了一头肆虐海潮的猛龙，其上下翻飞，行踪不定！

    “好家伙！”林苍南大喜过望：“如此刀法，实在罕见！”

    他林苍南连续出了足足十刀，却一次都抓不到苏林的破军！

    那狂草刀法根本不以常理出击，它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转折在不该转折的路上。

    此番双方交手，林苍南打的很吃力，可他竟还是将狂草的致命性给拦截了下来。

    苏林看似是步步占据优势，但他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林苍南的身体。

    “又是这种感觉……”苏林心中咯噔一下子。

    早在林苍南与妖兽对战的时候，苏林就从林苍南身上感到了这种味道，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好像是一种意境，但又不太相同。

    林苍南的刀法明明清晰可见，但苏林却怎么都抓不到那一丝关键所在。

    就差一点点！就是这么一点点，让苏林始终无法抓到林苍南。

    “你的刀法，少了一样东西。”林苍南以无法言明的动作，竟是从苏林狂乱的刀法当中一穿而过，将裂空刀，架在了苏林的脖子上。

    “我败了……”苏林喃喃的吐出这三个字来，他的双眼有些空洞。

    这是苏林第一次在纯粹的刀法较量中落败，不管以前他面对怎样强大的敌人，这种挫败感都不曾出现过。

    强敌可以打败苏林，但凭借的一定是武道境界，或是南肖潇那种恐怖的战斗意识。

    可在刀上，苏林败了？

    苏林眼神中的乏力不是因为失败，而是因为他想不明白，自己比林苍南少了一样什么东西。

    “再来。”林苍南向后退出一步，笑道。

    “我已经败了。”苏林摇了摇头。

    胜负已分，还有什么可比的？

    “你忘了，咱们不是在比胜负，而是在比刀。”林苍南笑的越开怀，他道：“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了你这样一个与我‘情投意合’的人，我怎肯轻易放你离开。”

    苏林也笑了，他本就是一个不计较太多的人，当即便道：“可我打不过你。”

    那林苍南道：“天下之大，谁能说自己无敌？你这一生中总会遇到你打不过的人，不管在哪个方面，你都无法战胜他。”

    “但那又如何？你打不过，还不能学么？今天你打不过，总有一天你打的过。”

    苏林笑的灿烂，这句话真是说到他心缝里去了。

    他苏林从来都不是什么天之骄子，可有那么多比他厉害的人，都倒在他的脚下了。

    现在打不过，就一辈子都打不过吗？我没有天赋，但我有一颗坚定的道心！

    而这道心里面，就包含着好学。

    “你比我就差那么一点。”林苍南索性将裂空刀抗在了肩上，他道：“你想明白是哪一点了吗？”

    “如果你能想通，你今日必定胜我，若你无法想通，我可以教你。”

    “什么？”全场观众都听傻了。

    教？教自己的敌人如何打败自己？这林苍南未免有点太耿直了吧？

    这家伙爱刀都爱到一定境界了，连胜负在他心里都不重要了。

    苏林这一生中感动无数，可他今天是头一次，在“敌人”身上找到了让他感动的东西。

    这林苍南果真是一个响当当的好汉，是个光明磊落的豪杰。

    “究竟是哪一点，我想不通。”苏林也毫不隐瞒，坦荡承认了自己的不足。

    林苍南笑道：“以我所见，你刚才使用的刀法，应该是从某种书法当中领悟到的吧？”

    “正是。”苏林心中一惊，林苍南居然连这都看穿了？

    苏林的确是在鬼城客栈的栏杆上，在看到了古人留下的字迹之后，才领悟到了楷书与狂草两种刀法。

    但时至如今，唯有林苍南一人看明白了。

    “这就对了。”林苍南点点头道：“你的刀法只具其形，但不具其韵，明白了吗？”

    一句话将苏林点醒，他终于知道林苍南身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了！

    韵！自己的刀法缺少了一种韵味。

    就像是苏林跟随如音学习写字一样，无论他如何模仿，甚至拓印如音的字迹下来，即使他的字和如音的字是一模一样，如出一辙，可依然比不上如音。

    因为他不具如音字中的韵味！

    林苍南道：“你再品味品味，如果你能品味到其中的韵，才算是真正学会了那一点。”

    “对啊……”苏林恍然大悟，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学那栏杆上的字呢？为什么一定要如此刻板呢？

    如果是如音的字呢？如果是自己从如音写字的神态，落笔当中，去领略那中书法的韵味呢。

    如音的韵，几乎是天下难寻的，如果自己将其施展出来，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