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六节：明镜（三）
“哈格尔贝里卿，您不是马林阁下的亲族吗，说点什么吧。”有人在人群里小声说道。 老哈格尔贝里当没听到——开什么玩笑，这场面摆明了是马林要桑德斯家与艾兰家阖家团圆的大场合，我这一个槽老头与世无争，你们让我云风清，把人生最后这段日子平静过完好不好，我都八十有二了，没几年好活了我的老朋友们。 “哈格尔贝里卿，您不是马林的长辈吗，说点什么吧。”半身人好友托马斯嘀咕道。 老哈格尔贝里瞪了一眼这个半身人，心想这样要命的朋友还是绝交吧，就你还能算是朋友？我换一个花瓶过来都比你能给我带来安全感啊！ “哈格尔贝里卿，别在人群里站着了，出来圆个场吧。”王座上的曼海姆陛下开口了。 这一次，硬着头皮站出来的老哈格尔贝里瘸着手，歪着嘴，无辜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他看了一眼马林，正准备装自己结巴时，这个年轻人眼中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了，他笑着丢过来一瓶药剂：“老哈格尔贝里卿，我的长辈，您这是怎么了，如果感觉不好，喝了这瓶世界树橡果调制的药剂吧，一定会药到病除的。” 灵药！老哈格尔贝里接过药剂将它放进口袋，手不瘸了，腰不弯了，眼睛里也不再有犹豫，站得像一个积年老兵的他看着自己的陛下：“陛下，我认为既然马林阁下罪证齐全，那为什么不当着大厅中的诸卿的面，让我们所有人都开开眼呢。” 反正在老哈格尔贝里的眼里，这两位都已经是死人了，老哈格尔贝里觉得就算是得罪人也没什么，至于这两家的亲族……哈，哈格尔贝里家的孩子们从来不会和这些废物同床异梦，你们要后悔的话也来不及了。 “这……”人群中有人欲言又止，老哈格尔贝里扭头，人群中的各卿立即低下了头。 这什么这，你有种说，就有种站出来啊，真是要脸不要命，什么玩意。 在心底里骂了一句，耸了耸肩膀的老哈格尔贝里转过身看向了马林——这孙女婿真是越看越顺眼，当初力排众议将露露这个孩子嫁给他真是走对了路。 想到这里，老哈格尔贝里脸上满是笑容地看向这个孙女婿：“马林，我的孩子，你能能帮我们细数一下，来自桑德斯家族与艾兰家族的罪恶吗。” “老哈格尔贝里！你会下地狱的！”桑德斯首相气急败坏地骂道。 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老哈格尔贝里看着已经半个身子站在地狱锅中的前首相扬了扬眉头，而老哈格尔贝里的孙女婿笑了笑，从他手腕中滑落的世界树嫩枝以老哈格尔贝里的肩膀为垫，跳过大厅的中央空旷地带，落在桑德斯的面前，一鞭子将这位首相脸都打裂了。 哇喔，故事里不是说，世界树嫩枝是不会伤人的吗？原来，不会伤人是真的，而首相先生似乎算不上人啊。 这一发现让老哈格尔贝里非常愉悦，他看了一眼马林，而他的孙女婿对着他的长辈微笑着抚胸。 “孩子，细数他们的罪恶吧。”老哈格尔贝里感觉今天就是自己人生最高光的时刻，看向马林时脸上的笑容都快满溢出来了。 他伸手一扬，账册们随之起舞，其中一本飞到了马林的面前，它像是自己有意识一般打开了册子。 老哈格尔贝里能够从身后感受到羡慕与妒忌的目光，如果这样的目光能够杀人，那老哈格尔贝里觉得自己已经被万刃穿心而死了，这种感觉让老头子非常开心，他志得意满地扬了扬眉头，同时注意到自己陛下投过来的目光是那么的意味深长。 哈，陛下，您看，这就是没有女儿的苦楚，而我有最值得我自豪与骄傲的孙女。 这个时候，马林清冷的朗读起了账册中的内容：“冬，四十二日，财政大臣麦克·德雷西从马林工坊购入一批武器，一万四千支新式火枪，还有随之配套的子弹，账目清楚，确认无误，特此记录。” 四十二日，也就是两天前，老哈格尔贝里回忆了一下，发现的确有这件事情，于是他看向了自己陛下，想要知道这种会有什么问题。 “挺正常的，马林阁下，桑德斯首相会财政大臣的账册目录，我会互相对证，确保没有差错。”曼海姆陛下微笑着，只不过这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老哈格尔贝里见多了，看起来陛下并不傻，只不过以前……以前为什么他不检查这其中的猫腻呢？ “是的，如果不是因为我是马林的话，这一点是绝对不会被发现到问题的。”马林说完一伸手，将那位刚刚从座位上站起来想撞点什么的夫人又按了回去。 然后他开始继续他的解说：“我卖的是一万支新式火枪，四千支是送的，一支枪一百二十块，四千支就是四十八万莫威士，财政大臣胆子大，把四千支做上了账，哪一位是麦克·德雷西，请出来让我看看好吗，毕竟这样的人才，在我的企业要是被找出来，他一定会被厂卫队拖到城北的林子放血喂精怪的。”马林一边笑着说出虎狼之言，一边看向了人群，看起来是想找到那位大胆大臣。 老哈格尔贝里听完非常满意——相比起北方王国处理这样的乱臣贼子，可是会用上血鹰之刑。 马林这孩子，还是太仁慈了。 想到这里，老哈格尔贝里看到人群非常默契地分开，一位中年男人倒在地上，看起来是晕过去了。 公正圣骑士们善解人意，他们拿椅子的拿椅子，拿药剂的拿药剂，捏嘴的捏嘴，还有发现捏不开嘴的一拳打在财政大臣肚子上物理开嘴好灌入药剂，一气呵成之后，老哈格尔贝里看着这位可怜的财政大臣挣脱了圣骑士的抓取，一头跪在了大家的陛下跟前。 “我与首相，不，罪臣是被桑德斯这个奸贼胁迫的！他说如果不这么做，就把我的私生子送上战场！陛下！我与妻子生了九个女儿！就这么一个儿子！我有罪！但请放过我的孩子们啊！” 老哈格尔贝里侧身看了一眼大家眼中的桑德斯前首相，后者哆嗦着，看起来一起捞钱的好朋友临阵反水对他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哎，你看，这本来是二一添做五的生意，被这秃头一说，生生说成了人伦惨剧，真是令人唏嘘。 “卫兵，请前财政大臣站到一旁，而马林阁下，您还有什么发现吗。” “有啊，还是财政大臣的，我之前卖过后装炮给你们的军团长，在使用之后好评如潮，你们军方向我采购了三百门，也是经过财政大臣的手，桑德斯前首相这里记录的是冬四十三日，财政大臣麦克·德雷西从马林工坊购入一批大炮，三百门新式后装炮，随之配套的炮弹四万五千发，账目清楚，确认无误，特此记录。” “大炮的数目不是对的吗。”曼海姆陛下的声音里满是喜悦，只不过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到任何开心的内容，老哈格尔贝里甚至看到了这个男人眼中藏不住的愤怒。 “是的，大炮数目是对的，毕竟后装炮一门两万莫威士，产量也不高，我没有理由送，但是清单过来的时候采购的是三万发炮弹，出于帮助我们的人类同胞对抗混沌的心意，我们这边买二送一，送了一万五千发炮弹。”马林说到这里笑了笑，他扭头看了一眼财政大臣：“麦克，你可真是一个天才，你甚至还敢告诉军方，马林阁下多卖了三分之一的炮弹给你们，军方的傻子们还真的信了。” 老哈格尔贝里看了一眼军方代表，以军方的脾气来说，这个时候应该是要炸锅的，但是这一次军方的几个代表或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看起来应该是早就联络过军方了，因为老哈格尔贝里看到军方的谢尔盖将军干脆站出来向陛下低头：“陛下，这是我们军方的失察。” “这事不怪你们。”将站出来领锅的军方代表赶走，曼海姆陛下表情沉重地看向马林：“马林阁下，你觉得，这样的乱臣贼子，应该要怎么处理呢。” “吊死，这是我给他们的仁慈，陛下。”马林这个孩子轻飘飘地说道。 “你太仁慈了，马林阁下。”曼海姆陛下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够。” “老凯德斯也这么评价过我，陛下，但是我还是要说，吊死。”马林同样摇了摇头。 老哈格尔贝里看着这位陛下与这位双料传奇，突然感觉这两个家伙真是太别扭了，同时又为自己的堂兄弟感到开心，能够在人生的最后时光里碰到马林阁下，凯德斯，你的运气不错啊。 “我是觉得血鹰之刑挺适合他们的，但是毕竟我问过你了，所以，你能不能把处刑的力度再提升一点，我不想让以后的历史提到我这位国王时，我说是北方王国历史上对待乱臣最为仁慈的国王。”曼海姆陛下这么一说，几乎就承认不会使用血鹰之刑了，这让老哈格尔贝里感觉到了陛下对于马林的重视。 是的，有史以来，这还是第一位北方王国的陛下让一个外人来量刑。这本身就是一种仁慈，想来……也是因为财政大臣是他的表弟吧。 想到这里，老哈格尔贝里将注意力投向了马林，他在想，这个年轻人会怎么量刑呢。 毕竟，绞刑太过温柔了，马林能不能想出比绞刑更加严酷的处刑办法呢。 在他的眼中，年轻的马林想了想，然后露出了笑容：“那就火刑吧，陛下认为如何。” 老哈格尔贝里沉默，他身后的诸卿倒在倒吸凉气。 这就是你的温柔吗，马林，我的孩子，我切实感受到了你的强大呢。 用处决混沌信徒的火刑来处决乱臣贼子，真是……太有开创性的想法了！ ……………… 马林说完了新的处刑办法，年轻的主祭阁下环视四围，他的长辈老哈格尔贝里陷入了沉默，在他身后的群臣一片震惊。 “席尔瓦先生，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于是马林开口问向那位年轻的大圣骑士。 “没有问题，我应该说不愧是主祭阁下呢，火刑是我们教会最擅长的，如果曼海姆陛下搭架子的人手不够，我们公正教会可以帮忙的。”年轻的大圣骑士微笑着说道。 这样的回答让马林点了点头——的确，作为一个在教会长大的孩子，马林对于火刑太熟悉了，无论是一上辈子某位被英格兰佬和勃艮地佬一起送上火刑架的外国乡下矮个少女，还是这一生那些为混沌信徒所立的火刑架，都在告诉马林，这才是身为一个主祭最擅长的处决方式。 绞架？那只是事急从权的结果，在教会中也多用于多雨枝条无法干燥的地区，而在这里，马林相信不会绝对缺少枯木干枝的。 至于曼海姆陛下说的血鹰之刑，在马林看来无论是对于行刑人还是受刑者来说，都太过繁琐了。 这年头无论是做企业还是处刑，效率才是第一位的。 想到这里，马林又看向曼海姆陛下：“陛下，您觉得如此，虽然火刑柱搭建有些废时，但从处刑的震撼程度来说，应该会比绞刑更加震撼人心才对。” 曼海姆陛下像是意犹未尽一般地点了点头：“好吧，就如马林阁下你所说的那样……那么，老哈格尔贝里，你负责刑场的搭建，我的前财政大臣，前首相，还有我们亲爱的史格兰姆伯爵，三个火刑架，半天时间够了吗。” “足够了，陛下。”老哈格尔贝里这么回答道。 马林愣了一下：“就这三位吗？”马林这么问道。 曼海姆陛下沉默了一下，老哈格尔贝里睁大了双眼，群臣们窃窃私语。 “马林阁下，你何出此言。”曼海姆陛下最终开口问道。 “陛下，在我们教会，既然说了要用火刑柱，那就一定要将罪人全族一并审判的，所以……您之前所说的血鹰之刑，其实就只是三位的处刑吗？”马林看着这位国王陛下，感觉自己之前对于血鹰之刑的数量似乎有些偏差。 我以为你准备将这三家人全都施以血鹰之刑，所以才可怜各位行刑人与受刑者，想到能够给他们一个痛快。 结果你告诉我就杀这三个人？ 就这？ 看着曼海姆陛下眼中的疑惑，马林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原来，真的是我太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