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故事的女人
晟华国际的季度高层会议。 满是图例的PPT投在墙上，韩蔓正在对景利资本的工作进行汇报，站在投影光的之下，她只能看见坐在暗处的一双双眼睛，紧盯着她，玻璃片上反射的光，都带着审视的意味。 讲解完毕，会议室的灯光大亮，她名义上的哥哥韩坤拧着眉头：“整个计划都很好，开发过程也算难得的顺利，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ROI？” 韩蔓冷笑：“爸不在这里，你就不用显摆这些名词来掩饰你留学时多门不及格还差点被开除的事了，还是说你的母语能力贫乏到无法将ROI翻译为投资回报率？” 完了，大小姐又要与大公子掐起来了，在座的人都忍不住想要逃离灾难现场。 “好了我不跟你吵，谈正事，OK？”韩坤摆摆手，“西非热带病的确是每次出现，都会引起恐慌，但是，值得这么大张旗鼓去开发吗？” 韩坤的问题，也是其他人关心的。 西非热带病如同幽灵，出现的时候无声无息，当被外界知晓它曾经来过的时候，往往它已经将一整个村子屠杀殆尽。 潜伏期极短，死亡率极高，发病地区都在偏远的原始村落，几百人死光了也不会对这个庞大的世界有什么影响。 现代人谈起它的时候，就像谈一个普通的恐怖片而已。 别家公司不是没有投资开发的财力，而是大家都觉得把真金白银投资在这种如幽灵一般的病症上，还不如投在保健品上。 只有购买者足够多，利润才能得以最大化。 景利资本刚刚成立时投资的第一笔，几乎都成为当时业内聚会时必聊的笑话。 辉瑞与葛兰素史克这两家大公司在投入几千亿美金和数十年的研发成本后，不得不宣布放弃的项目，韩蔓居然还去找来了研发资料，企图接手。 结局当然也是失败，好在投入没有到惊人的程度。 据说韩蔓会这么做，也是因为有“民间高人”对她说大公司肯定有遗漏的突破方向，所以才撺掇着她把资料买回来。 拿到手之后，才发现，别人的研究已经全面覆盖现在的科研能力，不是哪个民间科学家一拍脑袋就能突破的。 饭局酒桌上的人谈起这件事，都会摇头：“花这么多钱去做肯定失败的事，韩家那个被惯坏的丫头，脑子坏掉了，韩健林也不管管。” 韩蔓行事嚣张早已在圈内家喻户晓， 像这次季度高层会议上，不讨论正经事，而是抓着一个名词而大肆嘲讽的事情，正常人都做不出来，无非就是仗着她的身份，旁人不想也不敢多说什么。 最后行业内人士得出了一个公认的结论：韩家将来肯定是要给儿子继承的，女儿不过是由着她的性子玩几年罢了，过些年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完事。 只是这次开发西非热带病的项目玩得有点大，重金请了国内外三十几位业内大佬开发治疗药物， 此前已经有科学家利用水泡性口炎病毒制造疫苗，但是只能取得理论上的成功，没有真正的病毒株，没有人敢保证理论上基因相似的病毒可以正确的激发免疫系统。 韩蔓竟真的组了一帮要钱不要命的跑去西非病源区。 结果一组十几个人，就只回来了一个苏言，其他人全部留在当地进行治疗。 苏言带回的重要数据，极大的推动了开发进程，小组里的人现在都已经脱离危险。 人命的事解决了，就要谈投资回报率了。 “感染西非热带病的人不仅少，而且穷，难道开发出来就是为了免费送药做慈善的吗？”韩坤从灵魂深处发出呐喊。 韩蔓对此的回答是：“像你这样目光短浅的人，说了你也不会懂。” 把她那名义上的大哥气得够呛。 对于是否能马上挣钱，韩蔓心中有数，她更好奇的是苏言，得知全组只有他没事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人运气也太好了？ 接着以为他没有在感染源到来的时候去上班，所以才逃过一劫，后来发现这个人不仅是全勤，并且早来晚走，比谁都积极。 甚至当初西非热带病项目组也是他第一个申请报名的。 苏言对此的解释是：加班费补助费可观。 根据对苏言的调查，他出生于普通家庭，父母也是普通人，并没有花钱如流水的女朋友，平时也没见他买什么。 韩蔓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对钱如此渴望。 “我也对金钱十分渴望，为什么不见你对我这么上心？”苑雪不满。 韩蔓关闭文档：“因为我在十多年前就对你好奇过了，初中同校，高中同校，大学还同校，你每天吃进多少卡路里我都知道，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今天脚趾涂的指甲油颜色。”苑雪得意一笑，接住韩蔓随手砸过来的钱包：“谢谢老板，再见。” · 学生们与李清岚在实验室里忙碌的时候，苏言又到村里去了， 传说中的那个花了四万块买来的小媳妇儿正坐在女人堆里聊天，在一众人中间显得特别扎眼，大婶子小媳妇都直勾勾看着苏言的时候，她神情幽怨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这样，让其他妇人越发的哄笑， 村里的女人们说起那些男女之事，也不比男人含蓄。 村里的八卦，永远比病毒传播的速度还要快。 “听说她真的是被卖过来的，不过，是被她亲爹卖来的，就算她想逃，也没有地方可以回了。”苏言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着玻璃窗外的青翠实验田。 李清岚打趣道：“怎么，你想救风尘？” 苏言微敛着双目，摇摇头：“我觉得，她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哼，男人。”李清岚轻哼了一声。 · 这一天，苏言也打算等到数据汇总完成再走，张教授把他叫出去，刚与他说了几句话。 苏言照常开车往实验基地去， 车到半路，忽然手机响， 是守实验基地的男生，声音里都带着哭腔，有好多人开着车到实验田旁边，采摘将要成熟的作物， 等苏言赶到的时候，地里已是一片狼藉，原本果实累累的枝头，现在只剩下了空荡荡的秃杆。 等着数据写毕业论文的学生绝望的坐在地上，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 张教授的项目实验田位置靠里，也被祸害了大半。 苏言拍拍那个学生肩膀：“你的样本是要定时采集的吗？” 定时采集的最大不幸就是必须在规定的时间采摘，早了迟了，都会对样本有影响，就算样本找回来，也没用了。 学生还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不可自拔，对苏言的话答非所问：“怎么办，我的数据，我的实验，全完了……” 苏言打开手机备忘录，找出标题为《如何安慰别人》的内容：“对你悲痛的心情我非常能够感同身受并表示理解非常遗憾让你感到如此的难过现在我会尽力帮助你减少损失。” 气都不喘的一口读完，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又问一遍：“你需要的样本是哪种？” 被苏言一长串标准客服用语轰得头晕止眩的学生抽了抽鼻子： “我样本都已经采好了，搁田边，一转身的功夫，他们就来了，现在我上哪儿去找偷了我样本的人啊。” 想到拿不到样本就没有数据，没有数据就没法写论文，没法写论文就没法毕业，学生揉揉鼻子，决定开始哭第二轮， 刚试了一个音：“呜……” 握在手里的手机就被苏言抽走了， 苏言长按home键，屏幕上跳出一行白色大字“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苏言：“明天八点闹钟。” 系统用机械的女声回应：“没问题，我已经把闹钟设到上午8点。” 苏言将手机还给他，学生不解的抬头看着他。 “八点之后，我的项目要用测序仪，你的实验必须在八点前做完。” 学生茫然的抬起头，他不明白样本已经被偷走了，怎么还能做实验。 苏言的身影已隐入黑暗，远远飘来一句话： “别哭了，哭法太单调，全是5，连个6都没有。” · 宁静的村子，忽然传来刺耳的一声尖叫：“啊，救命啊！！！” 原本黑灯瞎火的村子被惊动，次第亮起灯。 事主家很快就围满了人。 出事的是四万元儿媳妇，她躺在床上，口角泛着白沫，脸色铁青，一动不动，好像连呼吸都停止了。 “是中毒。”村里唯一的医生，刚刚被人从床上拉起来，惺忪的睡眼看着床上的女人，吓得一激灵，哪里还看仔细看。 吐白沫，脸发青，不是中毒还能是啥，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家中还剩下一个老妇人，慌得拉着医生：“那可怎么办呐！” 医生内心比她还慌，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解毒，平时他也就给人包扎个外伤，打针挂水，开的药也就是感冒药与黄连素。 现在看这小媳妇的样子，分分钟就要挂掉，他哪敢插手，只是摇头：“快送城里吧。” 其他人慌慌张张的商议着上哪儿找车，村里有车的几户人家都怕人死在自己车上晦气，都各找托词不肯借。 忽然听见人群外传来一声： “怎么了？” 众人纷纷让路，只见苏言从外面走进来。 他看了一眼小媳妇的样子，神色凝重：“她刚去了实验田？” 一句废话，却被病急乱投医的老妇人当成了活菩萨：“求求你，救救她。” · 凌晨两点，丢失了样本的学生根本睡不着，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延毕一年，明年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这件事对谁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 外面传来人声：“还睡，再不起来，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 学生一脸懵逼的起来，只听见引擎响声在黑夜里渐行渐远。 地上，正放着他丢失的植株样本。 苏言开着车，送中毒昏迷的小媳妇去城里的医院。 黑暗的路上，只有车外的远光灯照亮前方几米处的路， 柏油路尽头，就是霓虹灯彻夜流光的城市， 漆黑的车内只有马达的嗡嗡声， 忽然，有一只手搭在苏言的肩上， 后视镜里，脸色铁青，口角白沫仍在的小媳妇，挤出一个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