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3章：阎王出行
“师父……您怎么了？”一家高级酒店中，一位老者浑身瑟瑟发抖，死死拉着窗帘。牙齿都发出了得得得的声音。 老者很苍老了，大约八十多岁，穿着一身朴素的黑色道袍。他的徒弟无论怎么拉他，他都不敢站起来。只是拼命捂着鼻子嘴巴。 “是……空气不好吗？”徒弟大约二十多岁，他也很疑惑。空气不好？这不应该，师父长空子贵为正一教三大元老之一，来魔都讲道别人出了足足上百万、功德钱，酒店都是五星级总统套房，根本不存在空气问题。 那……也没有听说师父有心脏病啊…… 就在他想拍拍师父背心的时候，长空子苍老的手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嘴唇无声说了几个字。 别动，趴下。 不知为何，明明紧闭的房间内，一股极其寒冷的风骤然刮起，五星级酒店的灯开始啪兹啪兹明灭不定。一些看不清的影子，在灯火敏感之间若隐若现。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悸感，如同毒蛇一般爬上徒弟的心脏。 白毛汗无声流了下来，徒弟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本能地往地面一趴。几乎就在同时，他们的玻璃窗哗啦啦碎成碎片！ 满地玻璃雨花，然而长空子师徒只是死死抱着头，捂着口鼻一言不发，眼睛紧紧闭起，宛若两个核桃。 没有声音。 夜晚丰富的虫鸣，晚风，车笛声，仿佛从夜晚消失了。明明不是冬季，从破碎的窗口中刮进的阴风却刺骨的森寒。窗帘呼啦啦笔直飞扬，紧接着……一只鼻子伸了进来。 那是一只奇长无比的鼻子，仿佛西方传说中的巫婆的尖鼻子。鼻子根部，是一片白色的长发。整个鼻子上长满了类似人面疮的东西。而且……两扇巨大的鼻翼，还在轻轻呼吸着，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呜呜……”徒弟已经从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看到了上方的投影，嘴唇都被咬出了血，然而却更加死得捂住口鼻。他很清楚，遇到这些东西，一旦泄露丝毫阳气，等待的就是无休无止的追杀！ 吸吸……吸吸……整个房间一片死寂。足足二十秒，那只鼻子才缩了回去。与此同时，屋外，一个仿佛能撩动人最深处欲念的声音娇笑着响起：“老山鬼，你这是怎么了？” “闻到了一点熟悉的气味……”一个嘶哑的声音，如同猫爪在铁皮上摩梭，让人脊背发毛，缓缓说道：“几十年前，他们那派好像抓过我一次。可能是闻错了吧……” 声音渐渐远去，足足十分钟，徒弟和长空子才同时从地面爬了起来，两人都脸色苍白，拼命地呼吸着。 “哈……哈……”徒弟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感觉自己背心已然湿透。但是他根本没有管，而是颤声道：“师父……那是什么？” 长空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走到窗前，朝外一看。下一秒，猛然抽了一口凉气，脸色煞白地倒退了好几步。 整个魔都，仍旧灯火辉煌。 然而，就在霓虹冲天的街道上，现在，没有一个人。有的……只是几十道高大的身影！阴气缭绕，让周围都化作无间地狱！ 每一尊，都几乎有二三十米高，形状各不相同。它们徘徊在摩天大楼之间，徜徉于各条街道之上，无穷无尽的阴气，从四面八方汇聚东方明珠，让地面上都铺满了黑沉沉的阴气，天穹的明月都被遮蔽了光明。百鬼夜行，让这座不夜城化作森罗地狱！ “呵……”长空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颤巍巍地坐在了椅子上，倒了一杯水，狠狠灌了一口。胸口急剧起伏着，过了三十秒，才磨牙开口道：“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建国后不得成精’？” 徒弟点了点头，这句话原本是调侃某局对文化市场的过度限制。他想了想说道：“原话是：建国后严禁封建迷信。先有一贯道，后有轮子功。政府吃够了苦头。” “而这个封建迷信，自然包括魑魅魍魉。师父……这有什么问题？” 长空子苦笑了一下，目光复杂地看着远处那些徘徊的巨大身影：“都以为是玩笑吧……其实，这句话真正的含义是，新华国建立以后，已经没有了修行的空间。” “魑魅魍魉都诞生于信仰，当全民开智之后，传说就只能是传说，而且也不可能出现新的神话。所有神话历史到此为止。”他轻轻抚摸着桌子，感慨地开口道：“但是……建国之前的魑魅魍魉们呢？” 不等徒弟开口，他就自问自答地说道：“有很大部分，地府收走了。然而，咱们都知道，近百年来，地府出现了一次大变动，酆都根本联系不上。在这个空隙中……一贯道坐大，他们……养出了建国之前最后一批邪魔。” 徒弟眨了眨眼睛，紧接着深呼吸了一口，目光不由自主看向窗外，声音都在发飘：“难道……就是……” “没错。”回答他的，是另一个声音。 一个空灵，幽寂，令人毛骨悚然的女声：“黄道七十三仙。” 啪兹！就在同时，房间里灯光骤然熄灭。紧接着，无数鬼火燃烧房间，大门轰一声关闭，房间中所有镜子都仿佛闪了闪，明明只有师徒两人的房间，却出现了第三个身影！ 对方……就坐在长空子对面！ 那是一个宛若皮包骨的女子，馒头黑发，穿着民国时期的妇女服装，骨骼清晰地仿佛能透过薄薄的外皮看到！ 她没有血肉，没有内脏，就是一具纯粹的空皮囊，包裹着一具数十年前的尸骨。就在看到她的一刹那，长空子二话不说猛然冲向残破的窗户。同时双手一扬，漫天符箓飞舞，转瞬之间化为一只巨大的纸鹤，轰然焚烧，直冲人皮骷髅而去！ “老牛鼻子，咱们可有五六十年没见了……咯咯咯！”就在长空子冲出去的同时，人皮骷髅黑发如瀑，紧跟而去，那只巨大的纸鹤竟然没有一击之力，在黑发触碰的瞬间，猛地化作数万火星，悉数崩溃。 也就在纸鹤阻拦的刹那，长空子已经冲到窗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他全身的衣衫无风自鼓，宛若充满气的气球，竟然毫无重量一般凌空飞去！ “想跑？”人皮骷髅冷笑了一声，下一秒，她的头颅带着漫天黑发，宛若张开翅膀的死神，疯狂追了出去！ 快！ 速度远超长空子，不过眨眼，就逼近了对方百米之内。前方，长空子眼角都在狠狠抽筋。因为……他已经清楚看出了对方的境界。 判官…… 这只近百年的老鬼，竟然突破到了判官境界！不过无常的自己，在对方手中根本无处可逃！ 而且……一旦自己全部展开速度，引起了魔都百鬼的注意，更不要想跑出去！ 逃不掉了吗？ 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 绝望如同阴云，疯狂侵吞着他的斗志。然而就在此刻！身后的人皮骷髅仿佛顿了顿，紧接着……在一声尖叫中，骤然化为灰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长空子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的疑惑，马上得到了答案。 哗啦啦……天穹的云层，仿佛在分散，四面八方的房屋，好似在轻轻震颤。虎口脱险的侥幸还没来得及笼罩长空子的心灵，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轰然降临！ “这是！！”他倒抽了一口凉气，话音未落，身躯已经咚一声跪了下去。 “呵……哈？！”他惊疑不定地抬起手，十指抖得厉害。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天。 苍天。上天，昊天！ 难以言表，比天更高，比大地更辽阔！ 他甚至不确定，那是生物还是阴灵。只是模糊看到了……一队巍峨浩瀚的队伍，在阴气中滚滚而来。 惊鸿一瞥，却足以震慑心灵，永世铭刻。 也因为这一眼，脑海中的本能，让他跪了下来。 也在同时，他不知道处于何种心理——或许是死也要记住自己死的时间，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大钟。 晚，七点半。 逢魔之刻的尾巴尖儿。 不只是他。 这一刻，所有魔都的百鬼，齐齐朝着这边看了过来。就在国道的尽头，漆黑的阴云铺天盖地！里面透出影影绰绰数百身影。 阴兵借道！ 长空子全身颤栗，触电一般五体跪拜，以额触地。也在同时，一声悠扬的钟声，带着地藏菩萨本愿经的恢弘诵经声，于幽冥中飘出，响彻整个魔都！ “阎王出行，万鬼退避！” 这一声，仿佛是太监喊出来的。 明明声音纤细，却在漫天诵经声和鼓乐齐鸣中无比清晰。甚至喊出了一种恢宏大气的感觉。也就在这一声后，庄严厚重的号角齐齐响起，魔都东南西北四大国道，阴气倾城而来，纸钱漫天飘飞！ 最前方，是并列而行的唐装仕女，绫罗缎带，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左手拖镂空镶金莲花，右手挑骷髅鬼火灯笼，上面清晰写着“承薪”二字。足足十二排。 之后，是身穿黑色铁甲的阴兵。罗刹铁甲覆面，明光铠铠甲覆体，腰悬鬼头长岛。每排百鬼，一共八排。 阴兵内侧，左侧和尚，右侧道士，诵念着地藏菩萨本愿经。后方是数十阴差的仪仗队，挑着各色经幡，骷髅长灯，阴兽骸骨天灯，菩萨佛前灯床，鬼火蔓延上百米，共长天一色。 咔擦咔擦……没有言语，只有钢铁洪流一般的迫近。尽管魔都瞬间汇聚数千阴兵，然而，只能听到清脆的，整齐的脚步声。无言的行军形成窒息的压迫，带着无边肃杀，从地狱中席卷而来。 一片死寂。 魔都内，黄道七十三仙齐齐交换了一下眼色。情不自禁地后退了数十米。也在此刻，东南西北，没有指挥，所有脚步却同时停止，数秒后，一道洪亮声音悠然唱起，若长龙翔空，萦绕不绝。 “地府第三任阎王秦，驾到魔都！” 紧接着，三方声音同时响起！ “地府轮回王，驾临魔都。”“地府赵鬼王，驾临魔都。”“地府九气神，驾临魔都！” 轰——！！四盏鬼火，四种颜色，从东南西北同时亮起，宛若黑夜太阳。如山似海的阴气冲霄而起，百鬼止啼，万灵跪伏，让整个魔都瞬间化为九幽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