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节 念了四句诗
“请您一定要保重好自己,”领头的农民向着马背上的领主深深鞠躬:“等您胜利之后回到佩克什城,请允许我带上家酿的葡萄酒给您和您的骑士们庆功。” “那我欢迎你,兄弟,虽然我现在没有剩下什么了,但只要我头顶上有一片可以挡雨的瓦片,我的厅堂就总有你的座位。”霍尔蒂勒住缰绳看着下面的农民:“如果我有需要,也请你不要吝惜自己的帮助。” 那农民又一次鞠躬:“如果您需要,只要一句话,我也会带着儿子骑上马跟您走。像您这样尊贵的贵族都不吝惜自己的生命,我们这些卑微的农民又怎么会在乎自己的鲜血呢?” 霍尔蒂喜欢农民,因为农民有一种特殊的想象力,比如皇帝的金扁担、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卷大葱。这些想象缺乏现实基础,但是就跟出租车司机嘴里的国际政治一样,带着一种植根于生活之中所有的活力。 借由这个农民的这张嘴,自己的故事和形象会深深植根在这个村庄中,假以时日,会有越来越多的乡村传颂着这个故事,当然农民的身份会发生改变,变成各自乡村里的领头人物,而自己的形象也会伴着故事的传播渗入到匈牙利的乡村之中。 “那么就请您帮我个忙,把这些奥斯曼人的尸体都烧了。”霍尔蒂不想留着这些可以的疾病传染源。 “就请交给我们吧。” “好了,带上那辆车,我们继续向南走。” 霍尔蒂勒住缰绳看着自己眼前的队伍,刚刚完成了一手成功的突袭,解救了一伙被掠走的农民,虽然在自己预料之外,不过的确振奋了眼前这伙人的士气。 一个骑手将坐骑交给同伴牵着,自己娴熟的跳上了大车,驾驭着它跟上队伍。士兵们用随身携带的手巾擦干净沾满鲜血的战刀,然后开始一路歌唱着向南而去。 “匈牙利没有灭亡~” “只要我们一息尚存,祖国就不会灭亡~” “举起战刀,收复失地~” “前进,前进,匈雅提~” 骑兵们唱着歌,在心怀异志的伯爵带领下一路向南而去。 与此同时,在布达佩斯城中,华美的宫室之内,纳吉正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他的头上便是意大利画家提香所画的匈牙利国王路易二世的画像,画像上这位年轻的君王望向左边,手中握着权杖,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眼睛中露出丝毫不加以掩饰的野心。 的确,如果他的运气好一点,这位路易·雅盖隆的确有机会缔造一个帝国。 只是事与愿违,因为他的战死退场,现在有机会缔造帝国的人变成了他的妹夫奥地利大公费迪南和他的敌人苏莱曼。 在这位死去国王的画像之下,纳吉正享受着大餐,嘴里贵腐葡萄酒那层层绽开的浓郁香气,配上一块煎的恰到好处的鹅胸肉,加上一碗香浓的奶油浓汤。 鲜滑的滋味让纳吉不由得感慨王后玛利亚带到布达佩斯的意大利厨子的确水平高超,只有这些意大利人才懂得什么叫做生活,如何烹制真正入口入心的美味佳肴。 听说那位出身美第奇家族的教皇陛下一次筵席就有六十四道主菜,纳吉想都不敢想那是何等的盛况,如果真能如佩克什伯爵所愿去意大利的话,纳吉觉得自己或许也能有幸享受一次那样的欢宴。 “托卡伊葡萄酒的滋味还好吗?我的大人。” 坐在长桌尽头的正是这间宫室的主人正是路易二世的遗孀,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和西班牙国王的妹妹,哈布斯堡王朝皇室的重要成员,匈牙利的王后和摄政,玛利亚·冯·哈布斯堡。 她脸上蒙着黑纱,整个人穿着一件黑色长裙,既挡住了她婀娜的身姿,也藏住了她那有失女性魅力的大下巴,以及因为丧夫而哭肿的眼睛。 “最尊贵的殿下,这样黄金色的酒浆也只有酒神巴斯克才配享用。” 文艺复兴让古罗马和古希腊的神祇们又一次行走人间,这一次他们彻底消散了从远古带来的蛮荒色彩,变成了一个个可爱的“人”,纳吉这样的贵族修士对这些古代神话自然能信手拈来,他们学习拉丁文的教材就有不少是古罗马人对这些神明的颂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像纳吉这样出身贵族的天主教高级教士喜欢在夜宿妓女,沉迷小男孩的屁股,但是他们的审美情趣应该比宗教改革的源头马丁·路德要强上很多。 毕竟纳吉不能像马丁·路德那样说出“沮丧的屁股放不出开心的屁”这样的名言。 “可我却吃不下任何东西,亲爱的纳吉·拉科西主教。” “我最尊贵的殿下,路易二世殿下是在为主殉道的,他如神圣的基督一般成为罪孽深重的我们向至慈天主献祭的羔羊,这是在伟大圣战中的神圣牺牲,他高洁而神圣的灵魂必然高升在我主座前,继续庇佑着您和我们神圣的王国,我愿意向教皇陛下上书请求他将我们的国王封圣。” 纳吉虽然爱好颇为龌龊,但是本职工作的确是有水平的,几句话便让失去丈夫的玛利亚王后心中得到了些许安慰。 虽然她和路易二世的结合本身便是政治联姻,而且她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哈布斯堡大下巴也影响了她作为女性的风情,然而她与匈牙利国王路易二世之间在短暂婚姻中形成的感情确是无比深厚。 “我刚刚听说,佩克什伯爵和您在我们的南方击溃了奥斯曼人,是这样的吗?” 霍尔蒂战胜了奥斯曼大军的消息正如同野火燎原一样在欧洲传播,因为他那显赫的姓氏“匈雅提”,许多人都认为这是匈雅提这个蒙主恩赐的家族又一次站了出来,成为了基督的盾牌。 特别是威尼斯使节马里诺·丹多洛的书信到达威尼斯之后,据说共和国的上层已经经开始着手联系这位伯爵了。 玛利亚得到消息,威尼斯人中有一种声音,认为应当扶持这位伯爵去同奥斯曼人交锋。 “只有匈雅提能够保护匈牙利王国。”这是玛利亚最近常听到也最厌烦的一种声音。 丈夫死而无嗣,根据匈牙利议会的政策,接下来便是冗长的选举,而以特兰西凡尼亚大督军佐伯尧为首的一伙人是坚持不会选择外国势力进入匈牙利的。 本来一个佐伯尧就已经足够闹心了。现在好了,在奥斯曼人威胁下,保不齐那些贵族会再选出来一个匈雅提。 上一次选出匈雅提当匈牙利国王的时候,玛利亚的爷爷连维也纳都丢掉了。 “非常惨烈,我尊贵的殿下。佩克什城被战火吞没化为灰烬,但是我们杀伤了超过五千奥斯曼人,即便是那位撒旦最喜爱的仆人苏莱曼,所谓的苏丹,也不得不灰溜溜地逃回了他们从希腊人那里窃取的君士坦丁堡。” 纳吉颇为傲慢地仰起头,他仔细推敲过,这个态度是眼下最合适的。奥斯曼人的数量是和霍尔蒂商量之后瞎编的,佩克什这边也估算不出自己造成了多大的伤亡,不过五千伤亡是一个合适的数字。 再多一些,未免有些夸大己方的战斗力,显得十分失真。再少一些,就会显得奥斯曼人撤退是他们自己不想打了,而不是被霍尔蒂打痛了,这样就等于是贬低了自己的功绩。 纳吉本来主张的数字是四千五百,有零有整,显得十分精确。但是最后被霍尔蒂否决了,因为太精确了,反而显得有些假。 “佩克什伯爵真是勇武。”玛利亚的话中不带一丝感情。“我们的议会即将召开,难道伯爵不准备来吗?贵族们非常期待他的到来。” 不过她更加打心里厌烦,比匈雅提更能惹得她这个哈布斯堡愤怒的便是这个匈雅提是个能征善战的匈雅提。 “我本来想邀请伯爵一起来的,但是他当时就拒绝了我,而且念了一首诗。” “哦?”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纳吉回味着这首匈牙利著名诗人裴多菲用匈牙利语创作的诗歌:“伯爵说,他愿意为了匈牙利的自由放弃一切,而且他也委托我向您带来一句话。” 纳吉一副屌屌的样子说道:“佩克什伯爵全力支持费迪南大公当选匈牙利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