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节 奥斯曼撤军
大雨一直在下,但是佩克什城中仍然不敢放松丝毫警惕。万一放松警惕给奥斯曼人趁着大雨发起猛攻,那就什么都完了。 民兵们被分成数队,在雨夜之中守望。 年轻的皮匠骑士米哈伊也在此列,他穿着一件破皮袄,正搬着几块木板顶着大雨往外走去。 “骑士老爷也来钉木板吗?” 连绵的秋雨之中,也有几个披着斗篷长袍的人在雨中穿梭,他们手上拿着铁锤,正在雨中钉着栅栏。 开口打趣米哈伊的正是他家隔壁的老邻居,泥瓦匠扎缅采夫。 “伯爵都来了,我怎么不能来,更何况我到底是谁,您还不清楚吗?” 米哈伊将木板递到扎缅采夫手里,他原本挺喜欢扎缅采夫家的女儿,膀大腰圆五大三粗,一看就是个能做活能生养的好姑娘。小皮匠准备过段时间就去求婚,现在看来已经不太合适了。 “可惜这座城了。”扎缅采夫将木板摁在已经搭好的木架上,旁边的人立刻用钉子把木板钉在木架上。 “是啊,等奥斯曼人退走了,佩克什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元气。” 米哈伊比任何时候都关注佩克什的未来,他以前只要关心好自家的皮货生意就行,现在不一样了,佩克什的繁荣直接关系到了他那一百杜卡特的年金有没有保障。 大火之后城中已经是一片废墟,除了伯爵家族的大宅和生伊斯特凡大教堂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别的建筑可以幸存。 伯爵家族的大宅有高厚的石墙来隔绝大火,而圣伊斯特凡大教堂周围是一片空地。 根据伯爵的指示,他们需要重新构建防御工事,首先就是要围着这一代扎下木栅。 虽然现在秋雨连绵,雨滴打在身上又冷又痛,不过既然伯爵第一个钻进雨水里挥动锤子,大家也就只好都跟出去。 雨幕之下,霍尔蒂此刻全身上下已经湿透,寒风吹过,体内的热量迅速流失,他的嘴唇也有些发白。 “这道工事在战斗中有什么作用呢?” 从霍尔蒂领下小镇跑来支援的小贵族斯特凡·尼克莱斯库扶着干刚修好的木栅,缩成一团向身边的斯维因发问。 这些年轻人们之前绝大多数的精力都用在骑马和习武上,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已经具备了成为一名优秀骑兵的素质。 但是一个优秀的骑兵和一个优秀的指挥官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东西,斯特凡很好奇眼前这道木栅是否真的能够挡住奥斯曼人。 “可以起到一点阻拦作用。”斯维因勉强解释道。寒风加淫雨让他难受的不行,只想回去脱下已经湿透的衣服,就着火堆一边烤火一边喝点热汤。 这个年轻人的提问他也答不上来,更不想去答,只是顺口胡诌。在斯维因看来这道木栅一点意义都没有,或者说在佩克什烧成白地之后,就没有任何什么东西能够挡住奥斯曼人的进攻了。 其实不烧成白地也挡不住,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霍尔蒂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对身边的二人说道:“没有意义,这道木栅只是给民兵们一个心理依靠,另外也就是给民兵们找点事干,顺便做个表演。” 斯维因叹了口气,他已经猜到大概是伯爵想出的什么歪招,但是没有想到这狡猾的家伙就这么认了。 几乎可以说是看着霍尔蒂长大的斯维因叹了口气,这个小孩变了,变得太狡猾了,斯维因觉得现在霍尔蒂嘴里说的话一句能信的都没有。 不久之前,霍尔蒂说要冒着大雨修建防御工事,并且第一个出来工作,让下面的民兵非常感动,特别是老卡萨,在看到霍尔蒂第一个去搬木板子的时候更是第一个要跟出去,但是霍尔蒂坚决让他留在大教堂中。 斯维因那个时候就猜出来霍尔蒂多半是憋着什么坏主意,德意志佣兵队长看的很分明。伯爵还是更看重卡萨这种老家伙,不让他出去是怕他岁数大了扛不住寒雨。 纳吉直接说要给伤兵们布道和祈祷,根本就没出来。也就是自己算是半个外国人,必须出来表示一下支持的姿态。 “表演,战争艺术之中也有表演吗?”斯特凡很好奇的问道。 在这位年轻人看来,佩克什伯爵俨然是一位名将,斯特凡到佩克什城来是抱着光荣牺牲的殉道思想来的,本来以为就是如同飞蛾扑火一般转瞬即灭,没有想到佩克什居然撑了下来,而且杀伤了大量的奥斯曼人。 现在霍尔蒂在斯特凡心中俨然便是如同亚诺什·匈雅提和马加什·匈雅提一般的军神。 军神说的话,那自然是要记到心里面去,不仅要记到心里面还要传给后世子孙。 “你没听说过‘人世即舞台,冠笄皆优伶。’这句话吗?” “没有。”斯特凡干脆地摇了摇头。 文艺复兴的春风已经从意大利起航,渐渐吹遍了整个欧洲,欧洲人终于会过头去寻找古代社会的导师所留下的知识和思想,人的价值又一次被发现了。 中世纪那种贵族骑士大字不识一个的时代虽然已经过去,但是要让知识深入人心还是任重道远。 “这是一个英格兰剧作家的话,大概意思上说我们这个世界是个大舞台,男男女女都是这个舞台上的演员。” 霍尔蒂不清楚说出这句话的莎士比亚现在又没有出生,不过在他的印象里应该是没有。当今英格兰国王是那个杀妻上瘾的亨利八世,霍尔蒂记得莎士比亚的创作上的高峰应该是“童贞女王”伊丽莎白晚期。 斯特凡还是不懂:“他这个话,跟打仗有什么关系呢?” 霍尔蒂耐心解释道:“你见过耶尼塞里近卫军的苏菲帽没有,就是那个特别高的白帽子?” “见过。” “你觉得那帽子方便吗?” “应该不方便吧,那么高的帽子……” “那他们为什么戴呢?” “不知道。” “因为戴上去会显得高,你如果不仔细看,会以为他们都是群身高过人的大汉,还没真正交手就有点怕了。” “是这样的吗?”斯特凡懵懂地问道。 一边的斯维因冷笑几声,又一个被骗的傻子。 “我让他们修木栅也是表演,不过不是演给敌人看,有的时候对自己人表演远比对敌人表演重要。” “对自己人演?” “我要告诉他们我们还有防御的手段,给他们信心,虽然这是一个虚假的希望。但没有这个,不用奥斯曼人来,不然他们自己就崩溃了。希望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奢侈品知道吗?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霍尔蒂眼角一瞥,余光扫过已经变成废墟的街道,他看到雨幕之中,似乎有什么影子闪动。 伯爵立即便从自己腰间抽出弯刀,举手示意斯维因拿出随身携带的号角,准备试警。 一个好似恶鬼一般的影子爬出街道,他重重扑在地上,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头上黑色的头发焦枯。 “我是迪亚戈·阿拉特里斯特。我是西班牙人。”那人用意大利说道。“求求你们,看在主基督的份上,给我口吃的。你们不用担心了,奥斯曼人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