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格雷vs黑风（下）

    格雷用勇猛的战意，压抑住不断膨胀的动摇与战栗，以钢铁之心咬紧牙关。

    望着眼前的黑风吐出含藏热气的呼吸，视线对准格雷，再次猛力踹碎了地面。

    寒气窜过，是一阵侵犯脖子的冰冻寒风，黑风忽然消失了，而后几道黑色残影漂移而过，这令格雷感觉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完全看不清对方的动作，他慌张将莱瓦汀横在胸前。

    呯，扎紧的脚掌剧烈摩擦地表飞溅碎屑，浑身的骨骼微微震动，黑风甩出利爪，它纯粹的巨力打得格雷踉跄向后倒去，被敌人毫不讲理的力量弄得冷汗直流，来不及思考，格雷狠狠地将莱瓦汀刺进地面，然后借助离心机扭转身体后，猛地将黑风挥开了十几米。

    轻易划开了黑风皮肤上的黑色硬皮，它那看起来细瘦胳臂也产生了些许裂痕，即使对寻常人坚不可摧的恶魔身体，但对于莱瓦汀来说也只不过是层稍微厚实点的薄膜。

    只要能近距离先攻击到对手，谁就能得胜，格雷迅速推算出单纯明白的胜败条件，让自己的肉体奔腾前进，力道从踏向前去的脚传达到全身，向着黑风飞跃，他双手紧握着莱瓦汀，使出猛烈回旋斩。

    他身姿挺拔地转着身体，布满伤痕的双臂裸露着，浑身破烂的衣物上荡漾着撕碎的几缕布条随风舞动，并伴随著闪动的金色长刃描绘出螺旋状的轨迹。

    面对这招，黑风竭力地摩擦着它粗糙地脚掌，然后猛踹地面，碎石飞溅出去，而黑风借反作用力跳跃起来，并迅速挥动身后残破的漆黑双翼。

    “啊！？”格雷愕然眨着眼睛，他使尽浑身解数的回旋剑击扑了个空，他也瞬间追丢了从视野中消失的敌人，然而听见头顶上方响起的的剧烈风声，猛地抬头，而映照于眼瞳中的，是悬浮在半空的，身裹黑色硬皮的，挥打着翅膀的的恶魔。

    它对准格雷发出狰狞冷笑，然后如坠落的陨石般疾驰而来。

    格雷于千钧一发之际，躲掉陨石般飞射来的黑风，它的身体撞击到地面，迸发出迅烈的风压朝四周席卷开来，而地面猛地爆开形成凹坑，那些碎裂的乱石宛如霰弹般袭向格雷。

    他急忙回身闪避，稍稍躲得迟了点的莱瓦汀发出悲鸣，紧握着的右臂被震得松开了。

    “你……！？”格雷紧咬着牙，瞬间意识了过来，对啊，它会飞，这只恶魔不仅有力量，作为能够飞的异形种，它还是兼具敏捷将起特化的恶魔，即使它的翅膀在不久前被自己砍断，即使现在勉强恢复，半边黑翼不能使力，但是它的基础特性的力量依然要远高于他。

    格雷脸上渐渐渗出冷汗，而压上肩膀的惨澹冷意，开始在耳边发出嗤笑声，它心脏的跳动声很刺耳，就好像快要撞破肋骨飞出来似的，要等到过了几秒，格雷才发现如乾涩笛子般响个不停的声音，原来是自己紊乱的呼吸，仿佛本能在惨叫，理性想否认事实。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种生存渺茫的感觉在格雷心头泛滥，黑风要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大，而且最关键的……格雷没办法预测它无比灵活的动作，他的经验根本不足。

    格雷在没拔起莱瓦汀前，也只是普通人，没有像骑士那样接受过训练，没办法应对与恶魔的激战，而之前也由于亚瑟在身边支援，才能有机会发挥出莱瓦汀的最大威力。

    “……”格雷面沉如水，微微侧了被身子，并尽力暼着两只缩小的眼瞳看向刚才被弹飞然后插在岩石上的莱瓦汀，距离大约了十米左右，如果他现在全力跑回去把剑捡起来的话，那黑风也有能力在格雷站起来前，挡在格雷面前，然后用利爪将他的心脏贯穿。

    虽然听起来让人有些不敢相信，但这正是不容怀疑的事实，生存在被隔离起来的圈内的安定的人们，他们永远不会理解那些英勇无畏骑士拿生命不断对抗着的恶魔究竟有多么可怕。

    看到这一切，当为了打碎格雷仅剩血肉之躯的脆弱守备力，黑风连忙发动了快攻。

    “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

    格雷颤栗地摇动着身体，他的瞳孔收缩到了极限，而同时，他也错过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迸发的璀璨光辉，令他的目光昏眩，黑风的步伐戛然止住，只见莱瓦汀充满灵性的漂浮在他面前，然后忽然旋转起来，划破了覆盖于体表的黑色硬皮，并流出诡异的黑色血液。

    “莱瓦汀？！”格雷无比惊异，即使没有他掌控，莱瓦汀也能依靠自身灵性击退敌人。

    “是你保护我的吗！”格雷伸手温柔地抚摸着莱瓦汀耀眼的金色剑柄，然后一脸坚毅地说道：“抱歉了，等找到艾伊娜，回去后……我会给你配把合适的剑鞘的！！”

    “回去？不，你回不去了，我会将你杀死！！”黑风忽然暴怒，狰狞地脸庞布满坚硬的如钢铁的线条，血红双瞳汇聚着鲜红线条，而皮肤上却燃烧着深黑色的火焰。

    本能地感受到力量的高涨，格雷微微颤抖，而这时，它踢碎地面，疾驱而来。

    没有任何花哨的猛烈直击，伸出黑色长臂五指并立，犹如长矛般向格雷突刺而来。

    望着不断紧逼的怪物，格雷致命性地不及反应，没有闪躲的选项，被迫转为采取紧急防御，格雷以莱瓦汀横在胸前，然后描绘著金色的轨迹，试著挡住猛烈直击。

    交错的瞬间，格雷的听觉，忽然拾起了某人的低呼，以及剑的低鸣，莱瓦汀的光泽逐渐暗淡，他拾起了宛若遭人拔去翅膀的妖精，发出的绝望声音，紧接着，眼前化成了血红。

    格雷的身体稍微减轻了负担，变轻了，然后……‘某样东西’飞上了半空中。

    它散播著像是血滴的水珠，以及碎肉和某些残渣，它简直像小鸟般轻盈，那东西戴著半缕残破的布料，那东西握著金黄的长剑，那是格雷被撕飞的右臂。

    这就是经验差了，或许只有傻瓜才会与自己实力相差悬殊的恶魔硬碰硬，即使他有莱瓦汀，格雷也从来没有想到过，黑风竟然在靠近自己的瞬间改变了动作，袭向他的死角，结果身体就僵住了，没办法动弹，他毫不留情地从半边肩膀处整个切断了格雷的右臂。

    格雷眯了眯眼，仅有瞬间认清现实，其后，他肩膀不断滴血的断口化为灼热团块燃烧起来。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办法忍耐地激烈剧痛，格雷的凄厉惨叫迸发出来，那像要打碎暂停的时间，他用仅剩下的左手紧紧捂住受伤的地方，但暴露在外的右肩肌肉滴滴答答地涌出出血液。

    几乎要烧断神经的剧痛，让那双鲜红双眸的每个角落布满血丝，染成了暗红。

    而紧接着，覆盖少年的巨大黑影在蠢动。

    当格雷猛地回神，战战兢兢地抬起脸来，黑风令人恐惧的黑色轮廓像迎接死亡的断头台，他高高扬起左手的长达几十公分如同獠牙般的利爪，而看着这一幕，令人想哭的绝望感渗透格雷全身。

    挡不掉，躲不掉，逃不掉，这种感觉在心底沸腾，如同刀劈开了胸膛，他如今像个断线傀儡般，跳著歪七扭八的踉跄舞步，侥幸尚未丧命的少年，内心受到浓黑的阴影所腐蚀。

    “怎么办……怎么办！？”格雷无比狼狈地缩紧了身子，然后向地面翻滚着身体，即使切断的右臂还在失血，但是比起这份绝望感，疼痛则渐渐被他遗忘。

    丝毫不顾散落在地上的尖锐石片划伤皮肤，格雷将身子裹成球状不断滚动着，而黑风狞笑地鼓动双颊，慢慢向他踏步而去，一瞬间，地面震动着，而格雷也听见了他内心挫败的声音。

    黑风忽然出现在格雷身前，面对姿势歪曲，奄奄一息的猎物，发出了致命一击。

    嘶，发出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格雷仿佛听见了终焉之声，他的意识就此断绝。

    被踢飞出去的格雷，像炮弹般远远飞去，鲜血从手臂的断口四处飞溅，格雷的身体在地面翻滚好几次，最后停在悬崖边上，然后就这样动也不动了。

    然而，在意识即将逝去前，他看到了不现实的影像，金发蓝眼的少女出现在跟前！

    “……格雷”她抚摸着布满灰尘的白发，然后低喃着。

    时间顿时流逝得缓慢，不真实的光景在格雷脑内变得扁平，就连自己的心跳，都显得遥远，只有他自己仰倒在地的凄惨模样格外鲜明“格雷…格雷……格雷！！！”

    无数交杂起来的声音大喊着，不只是艾伊娜，还有所有孤儿院里的大家，还有玛丽夫人，他们发出裂帛般的尖叫，呼唤着格雷的名字，但是……没有回应。

    格雷依然颤抖着身子，说不出话来了，也动不了，不仅是断裂飞脱的右臂，他全身也满是大量撕裂伤与骨折瘀痕，喉咙也在吐血，刘海遮住的眼睛一片暗淡，无限拉长的意识，他再次听到了声音，如同回梦仙游的看到了过去的画面。

    艾伊娜问道：“格雷，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什么事啊，搞得这么郑重，我现在正烦着的不知道啊！”

    “切，你还有脾气了？”艾伊娜撇了撇，问道：“总之，你今天干嘛偷偷看我啊，别以为我没发现，我老是趁人家不注意的时候偷看我，你这家伙……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别……别乱开玩笑！”格雷面红耳赤地擦着额头上的汗“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口，你脑袋是被猪拱了吧，真不知道你身上有哪能让我多敲上几眼的，你倒是真看的起自己，你要是鲜花，牛都不敢拉粪了！”

    “什么！！？”艾伊娜听完，气愤地踹了格雷一脚，然后跑开“气死我了，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看到这些场景后，格雷总感觉鼻子有些酸酸的，压抑的感觉如锁链缠在他身上，震颤地摇着头，最后拧紧了胸膛，不禁大喊“是啊……我喜欢你！！”

    感觉逐渐变得强烈，他意识一瞬间发出了咆哮“我喜欢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以……我不能死！！”

    杀戮风暴重回视野之中，看着眼前狰狞的黑风，格雷的左手忽然绽放出无比圣洁的白光，化成一道光幕隔在两人中间，并代替他挡下了攻击。

    呯，光幕碎裂，而格雷也趁机蠕动着身体跑到了他背后，然后高高跃起，格雷以双腿交叉式扣紧了黑风的脖子，黑风挣扎地乱晃着身体，并怒吼道：“魂淡！你想要干什么！？”

    “终于找到了，这就是你的弱点！！”格雷咬着牙冷笑，而他左手凝结出一道光刃。

    “你哪来的刀？！！”没有任何迟疑地，格雷立即以白色光刃划破了黑风的两只眼睛，如同被捅碎的玻璃球，一缕鲜红的残渣向外飞去，视线被染成黑暗。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眼睛！！”

    黑风愤怒地大叫着，本能甩动着身后那条长长的黑尾，尾巴的末端带着刺刀，正要刺中格雷的身后，格雷竟然反应了过来，用力拽住朝他挥打而来那条漆黑的细长尾巴，当作绳索紧紧勒住黑风的脖子。

    “自讨苦吃吧！！”

    “不不不！！！”黑风激烈地叫唤起来，肺部的黑色残渣被硬是扯出体外，它疯狂地摇动身体，并对着周围的岩壁四处乱撞，试图将格雷甩下来，但是没有用，格雷不顾一切地扼紧他的身后，并用手里的光刃不断地扎向恶魔的头颅，漆黑的血液顿时飞溅出去。

    “魂淡！！！！！”

    黑风发出了吶喊，忽然将身体连带格雷撞进地面，而随着打碎岩盘的声音响彻四下，地面坍塌了下去，淋着岩石大雨，庞大身躯瞬间向着布鲁斯山下坠落。

    先是一阵猛烈撕裂空气的声响，接著碎裂岩壁顿时演奏出激烈的撞击声，而在飞舞的烟尘后方，黑风撞出的长形裂痕在疯狂蠕动，它的脸被撞烂，彷佛遭受到不能承受的痛苦般胡乱地翻滚挣扎，他的口中不停喷发出黑色光束，射向远方的树海，并炸裂出火焰。

    “黑风！你就是给我死吧！消失吧！永远的消失吧！！！”

    当滚过狭窄的岔道，最后身体忽然落空了，猛地掉下悬崖。

    而格雷紧压着黑风，他们就是从太空袭来的陨石一般，以超越音速从布鲁斯山海拔几千米的地方往下竖直坠落，环绕在山间的云雾被驱散，最后难以想象的声势径直轰在了地面上。

    轰！震地的巨响声，坠落的位置是森林的边上，荒芜的翠绿色大草原，地表完全塌陷下去，以两人坠落点为圆心，方圆数十米内的地面都炸裂开了，一道道巨大的裂缝纵横其中，成为深不见底的沟壑。

    直到烟尘散去，直抵脑袋深处的本能的尖叫起来，从唇边落下的低喃的碎片溶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而心脏的跳动声在全身轰响，寒冷将他紧紧包住。

    连动弹的力气也没有了，似乎连呼吸也完全静止了。

    格雷疲惫地微睁着眼皮，然后身前的黑色巨物忽然蠢蠢欲动，他撕开了身上碎裂的皮肉，深黑的血液嘀嗒着溅了一地。

    最后，它抬起了粗大的脚掌，并用它狠狠地踹在了格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