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悲痛（上）

    稀疏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洛娅的脸上，她缓缓地睁开金色的双眸，入目的是一个石质的天花板，微微偏过目光，洛娅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身穿白色衣裳的克罗索德背对着自己站在窗前，他眼睛紧紧盯着紧闭着的窗门，沉默地看着窗外模糊的景色。

    洛娅脸色阴沉地低着头，然后试图从床上起来，用力地动弹着身体，但是却发现，身体有种诡异的不协调感，没有知觉仿佛身体要融化了似的，即使竭尽全力的挣扎也没办法支撑她使出半点力气。

    “啊？”听到这边发来的声音，克罗索德急忙走到了床边“你这是被噩梦之源所侵蚀留下的后遗症，过段时间就没事了！”说完，克罗索德抬起手，奇异的电波在指尖抖动几下，瞬间恢复了洛娅的体力。

    “咳咳…问题不是这个吧？”洛娅捂住喉咙咳嗽了几声，然后裹着床单蜷缩在床角，她依旧表情阴沉地低着头“你不该为了这些小事出现在这里的，但你却出现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克罗索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侧着身子坐在了床边，然后长长地叹息着“…对不起！！我应该早些说出这句话的，即使它什么也改变不了，我早就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但却依然无动于衷，看着将要发生的事情而视而不见，我应该要向你道歉，不，是必须要向你道歉！！”

    “……”洛娅没有出声，而是沉默地把头低了下去，头发散落下来，并遮盖住她的脸。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克罗索德连续说了三遍对不起，眼神悲凉地看着她说道：“我明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我也能够阻止那一切的发生的，本应该可以的！但是……我却什么也没做，我甚至连句安慰的话语都没有，就仅仅是自说自话，我很愧疚，如果我当时做了些什么，尤莱亚他……”

    “够了，不要再说了！也不要再……提起他的名字了！！”洛娅忽然大叫起来，神情暗淡地咬着嘴唇，鲜血沿着嘴角溢出，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洛娅伸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眼中流出极为悲伤的泪水。

    “我真的不愿意再去想了，我想要彻底抹消掉这一切，但是……感到很痛苦！”洛娅神色疲惫地喘着气，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没有理由去怨恨或憎恨他人，因为这都是我的咎由自取，我太固执，我总是学不会珍惜，看着身边的东西不断失去后才觉得后悔！”

    听完，克罗索德咬了咬牙，静默地思考道：“像洛娅这种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热衷于拯救他人甘愿为他人而付出所有，并承担起责任的性格，虽然我不讨厌，虽然不讨厌……但是洛娅也显得太可怜了，正因为她的这种性格，她所感受到的痛苦就会比正常人多十倍！”

    克罗索德面色沉重地叹了口气，然后低声问：“洛娅，你…真的爱尤莱亚吗？”

    “……我不知道！”洛娅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又低下了头，她用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了微弱声音回答：“他说他喜欢我，我很高兴，也很感动，但是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去爱他人或被他人所爱，所以，我很难过……他死的时候我很悲痛，而为他死后我很麻木，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没有任何感觉？”克罗索德诧异地摇着头。

    夕阳的光芒从窗外投入，照射在洛娅的脸庞上，映照出一层阴影，让别人无法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她抬起颤抖地张开右手的五指，遮挡住照射向她的稀疏光线“我对我自己……真的感到绝望了啊，已经没什么驱使我继续活下去的念头了，其实……我也有想过，如果我这次能够成功复活诺岚的话，那我就去死！”

    “你到底在……说什么？”克罗索德目瞪口呆地看着洛娅。

    “就是这样啊！”洛娅面色平静地回答道：“我已经受够了啊！我没有那么坚强，我很害怕未来发生的事情，以及现在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无法再去回应任何人的期待，我已经很累、很累……很累！”

    洛娅摇了摇头，然后自暴自弃地说道：“你们说……我是空之超越者，哼，谁给我擅自添加的使命！谁给的？还有……东之苍龙，他们都觉得我很重要，认为我拥有非凡的意义和价值，呵呵，我服了，真的服了，所以我妥协了，变成他们所期待的模样，所以……你觉得我是谁？！”

    洛娅神色癫狂地指着自己“不，那不是我，即使世界将要毁灭，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甚至都不在乎世界会发生什么……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不愿再去追寻些什么了，让我消停会儿好吗？那些都不是我希望去做的，而是不得不去做，因为我无法代表我自己，即使悲伤或憎恨，只能独自地放下！”

    听完，克罗索德脸色沉了下去，心酸地看着洛娅，正如她当年曾说过的某句话：我们无法得到自由，那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说法而已，它从来都不是唯一的追求，而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束缚着我们的牢笼，虽然我们不是鸟，但我们拥有翅膀，无论怎么飞，都无法飞出牢笼。

    克罗索德开始明白那番话了，那座思想所构筑的牢笼不断封闭着，想要出去就必须撕下自己的翅膀，但是牢笼本身并不存在，而是以为自己身处牢笼时的压力，因为无论奉献还是给予，无论信任，还是恶意针对，它们会带给洛娅无形的巨大压力，而那份压力也在不知不觉中将洛娅彻底压垮。

    “……你知道吗？”洛娅轻轻抬起头，目光惨淡地看着克罗索德说道：“我最痛苦的事情并不是因为失去了什么，而是不管在开心还是难过的时候，都没有人能够理解我，而尤莱亚虽然很温柔，但我觉得他仍不够理解我，他只是尊重和迁就我的想法而已，他并不知道我需要什么！”

    说完，洛娅眼泪再次流出，浑身颤抖地说道：“所以……我很害怕，寂寞、孤独……很讨厌它，但是，我却又渐渐迷恋上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这世间根本就没什么所谓的真正的喜或悲！”

    “不要这样……不要！”克罗索德好像被触动似的，紧紧地抓着洛娅那不断颤抖地双手，然后深吸了口气，克罗索德眼神坚定地说道：“我会保护你的……所以……不要害怕，即使会倾尽我的所有，耗尽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我不会再让你孤单的，这是我……克罗索德…给你的承诺！”

    听完，洛娅脸色大变，瞳孔不断的扩大，洛娅极为愤怒地甩开了克罗索德的手，眼神极为阴寒地瞪着他，最后抬起了右手，猛地朝着着他的脸打了一巴掌。

    啪！被打的克罗索德短暂失神，以至于他的头脑有些发昏，他捂着发红的面庞，等回过神来看向愤懑的洛娅，她忽然又伸腿把克罗索德踢到了墙边“搞什么，尤莱亚也对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但是他最后死了，你呢……你到底想干什么的，是想做什么死亡预告吗？你真是糟糕透了！！”

    洛娅脸色苍白地看着他，然后极为厌恶地摇着头“还有……不要再向我承诺，我不喜欢别人对我的承诺，更讨厌这种类型的承诺，我就是被诅咒了，我什么也做不到，而与我扯上关系的就绝对会死！”

    “等一下！”克罗索德神色慌张地大喊着，朝着她张开手“……洛娅？”

    “你先回去吧！”洛娅疲惫地伸手扶着额头，不再去看克罗索德。

    “……”克罗索德的手指微微抖动着，然后沉重地叹了口气“那你好好休息！”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克罗索德又补充说道：“对了，关于噩梦之源的事情，你体内已经没有噩梦之源的种子了，它原本就对身为超越者的我们无效，即使会暂时生效但也不会持续太久，但是你前几天无意识的杀害了很多人对吧，那是你因为曾经违反誓约的条例，从而经受的某种诅咒！”

    “你所执行的誓约是以不恶意杀害他人为前提，所以诅咒会驱使你满怀恶意的杀戮行为，而噩梦之源只不过是起了诱导的作用，所以，你今后要多克制自己的情绪，才不会再发生相同的事情！”

    “……我知道了！”洛娅冷漠地回应着，然后闭上了眼睛。

    “……那我走了！”克罗索德面无表情地摇着头，然后紧紧地盯着洛娅看了她最后一眼。

    洛娅挑了挑眉头，当她再次睁开双眼后，只见克罗索德已经离开了，连声音和气味也带走了。

    “我刚才是不是太凶了，对克罗索德是不是……太严厉了些？”

    思考着这个问题，洛娅松了口气，然后慢慢起身，她整理着凌乱的头发和浑身的衣物。

    “好了，洛娅…坚持住……你可以的！”洛娅咬着牙坚定地给自己打着气，然后整理着情绪。

    这时，窗外传来淡淡的鸟鸣，以及几个人谈话的声音。

    “……”洛娅的瞳孔微微缩起。

    …………

    “你说……战神尤莱亚？”红叶忽然皱着眉头“尤莱亚这个名字我听过，之前我去偷窥洛娅睡觉的时候听她说过几次梦话，内容好像都是尤莱…什么玩意的……呃啊！我没说偷窥！”

    “你刚刚说了！”众人纷纷鄙视地看着红叶。

    零看着其他人问道：“你们知道五年前神域发生的事情吗？”

    青岚迟疑地回答道：“根据神界传来的情报，似乎身为武神的洛娅背叛了神界，并潜逃在外！”

    “所以说那是捏造的啊！”零表情沉重地说道：“洛娅过去虽然身处在神界，而且位居主神之列，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她说却是个眼中钉，想要除掉她，但是因为她的实力而不好下手，所以针对她身边的人开始下手，后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件，他们接连惨死，最终洛娅下定决心对神界展开报复”

    “她做了什么？”夜风面色焦急地追问道。

    “她几乎单凭一人之力踏平了神域！”零遗憾地叹息道：“但是最终寡不敌众，即使联手了破坏神珀耳塞斯也不足以和整个神界对抗，但好在那时候天问来了！”

    “天问？！”红叶的脸色近乎凝固了，当初和他近距离接触过，更能明白他的恐怖。

    零点点头“对，因为他来了，所以洛娅侥幸活下来，从此成为第九序列魔神，不过尤莱亚却在那天永远的消失了，就死在洛娅的面前，洛娅将这些事归咎于自己，认为是自己的任意妄为害死了尤莱亚！”

    艾兰咬着牙说道：“我能够理解！就像是最重要的人死在面前的时候都将它归咎于自己的无能，即使不相信也不承认，但痛苦……依旧会伴随而来！”

    “……”零悲凉地叹了口气“没有知道她究竟背负着多少东西，就好像性命都不是属于她自己的，从我认识她的时候开始，我就觉得她很不寻常，她将所有的感情压抑在心底，隐藏了真实的自己，每个人都认为她无所不能，但她只是将自己最好的面貌展现了出来……”

    “……说够了吗！！”忽然，极为冷漠的声音忽然从着旁边的屋子里传了出来。

    零欲言又止，急忙看向那缓缓打开的屋门，洛娅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的门口处，双眼死死地盯住零，然后怒吼地大叫道：“谈论我……让你觉得很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