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林馨
江华忘记第一次见到林馨时的场景是什么样的了。 时间太过久远，偶尔从脑海深处泛起的那些高中时的记忆碎片，支离破碎的，都是某些画面，就像电影中的蒙太奇，闪现的是一个个的镜头： 朝阳从左侧的窗外射进来，他斜趴在桌上，看着金黄色的阳光将身边的林馨笼在朦胧的光环中，她的发丝、刘海都仿佛变成了金色的，她侧过头来，对着自己说话。记不清在说什么，甚至记不清她的样子，她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某个下午，正在上课，讲台上老师的喋喋不休仿佛从天外传来，忽然桌上从旁边推过开一个本子，上面大大的写着几个字“别发呆了，快看黑板，桃白白在看你呢！”； 放学时，他站在高三楼的阳台上，远远的看着操场上，林馨和闺蜜正向校外走去，他忽然放声大喊：“林馨！记得下午给我带XX”，当时让她带什么呢？他已经忘了，只记得，当时操场上无数人被他的大嗓门惊的回头望来。哪怕离得那么远，他依然记得她愕然回头时，脸上闪过的红晕……； 高考成绩下来，她的数学失利，痛失重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默默落泪，那是第一次抱她，柔软的身体微微颤抖……； 某个情人节的晚上，他第一次买玫瑰……，在她家的卧室，屋里昏黄的台灯光营造出一种迷离而躁动的气氛，他站在窗边窗台放着一盆芦荟，静静的看着她有点手足无措的进进出出房间，不知道在忙什么……； 那时候日子很长，在高考的压力下，虽然学习还算紧张，但依然有种未来遥不可及的从容，每一天都充实而快乐，在课堂上传纸条，说着悄悄话，下着五子棋。下课了和秦盛等人踢球打闹后，回来总会有桌上的一粒盖天力，然后就看到她嘴角的梨涡，“你也要多补补钙……”。 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到永远，以为未来会考同一所大学，或许还曾幻想过会一直在一起…… 两年的时光其实很短，一晃而过，忽然之间，高考就粗暴的将他们推向了不同的两条命运轨迹，而那时依然还是少年的他们，并不懂得，人生或许就是某一次分离，随后便天各一方。 哪怕再美好，再留恋，再怀念，也无法回头，更无力挽留。 再见面时，他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而她，也刚刚结束了一段大学恋情，远赴魔都重新开始。 之后的近20年，几度纠葛，直到江华重生。 在江华的记忆中，年近40时的林馨，依然美丽而宁静，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平添了几分成熟韵味。 不知道此时依然16岁的林馨，是什么样子的呢？ 怀着一丝憧憬和激动，江华顺着指示牌，来到逸夫体育馆，上了三楼，走到了高二三班（文）门前。 ………… 因为正在新修教学楼，江华这一届的高二文理分班与往届不同，好几个班都暂时搬到了体育馆练功房作为临时教室，而文科班相对不太受重视，就在一间舞蹈教室内。 因为特殊的教室环境，不像普通教学楼只有一面是窗户，其他三面都是墙壁。 在这间舞蹈教室改成的临时教室里，只有靠黑板的一面是墙壁，另一面墙整面墙都是落地的大镜子（舞蹈练功用的），而剩下的两面都是窗户（教室位于楼的西面角落），这样，无论是早晨的朝阳还是傍晚的夕阳都能够在教室中看到。 而地面也是特殊的防滑木地板。 正是这样的特别环境中，高二三班（文）的这一年，也因此在所有学生中留下了难忘记忆。 文科班女生多是一大特点，江华这个班同样如此，全班60人，只有20个男生，所以男生还是挺吃香的。 当然，毕竟是一中，真正的“香饽饽”永远是学霸。 江华走进教室，还以为如同记忆中高一时那样，是男女分两排，按个头进去排座位呢，没想到直接是每张桌子上贴好了名字——老师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座位。 三班班主任，英语老师张文英此刻正站在讲台上，手上拿着座位表，安排新进来的学生入座。 “江华？你坐那儿，第三排。我看你英语成绩不太好，给你安排了一位好学生同桌，你要好好向她学习！”张文英叮嘱了两句，给江华指了一下下面。 顺着张文英手指的方向看去，江华看到了林馨。 一瞬间，记忆中模糊的样子，变得生动而清晰，那就是她。 她扎着马尾，额头前留着短刘海，一双长而媚的大眼睛，似乎很远就能看到长长的睫毛般，睫毛的遮掩也让她的眼神显得有些迷离，此刻正抬头看过来，有几分好奇与期待。 16岁的她身形还有点偏瘦，但腰肢挺直坐在那里，自然而言有种难言的魅力，她小时候学过舞蹈和古筝，体型和气质都极佳。 虽然还显得有几分稚气，但已经有了七八分成年时的美丽。 与她的眼神相对，江华心中猛的一跳，勉强笑了笑，向她走去。 终究不是“她”啊。 再也见不到那双眼眸中无数的爱怨难明……，在这里，看到的是一双清澈、纯净，好奇的眼眸。 “你好，我叫江华，是你的同桌”。 江华坐在她身边，转头看着她，轻声道。 “我叫林馨。” 原来第一次见到她时，其实是这样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