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其人其事
深夜，已近凌晨，城市中却依旧灯火通明，夏日的暑气还未完全散去，过完了一天快节奏生活的城市居民只能在这个时间里享受难得的悠闲。 晚归的年轻人刚刚打开高层公寓的房门，这对男女刚刚在声音嘈杂的夜店里和朋友嗨玩了一番。 酒精的刺激再加上体力的消耗，这使得这对年轻的男女有了强烈的饥饿感。 “你订餐了吗？” “订了，应该快来了，别着急，我们有一整夜的时间。” “人家饿了嘛，饿了就一点都不想动了，嘻嘻！” 暂且先不讨论这对男女之间具体是什么样的关系，但至少可以知道他们今晚应该会有一个难忘的夜晚。 娇俏玲珑的美女正在房间里刷着手机，她正在将夜店里拍摄的各种照片和视频发布到自己的朋友圈里。 男士原本想着可以和美女来上一次激情的共浴，但是美女却以要等着拿订好的餐食而拒绝了。 短短十几分钟过后，公寓的门铃声响起，娇巧玲珑的美女立即起身准备拿餐点，而浴室里的男士也刚好洗完了澡。 打开房门，首先一个极为高大的身影直接就将美女吓到了。 虽然现代社会资讯发达，人们在各种电视节目中或者体育比赛直播中看到过很多极为高大的运动员，但是即便于此，当人们在现实中看到两米以上身高的人时还是免不了会被震惊。 凌晨时间，一打开房门眼前就是一个身高绝对超过两米不少的人影，相信大多数人都会被这一幕吓到。 高大的身影已经感受到对面这个衣着极为清凉的美女此时应该是被自己吓到了，所以他正要将因为太过炎热而取下来的口罩重新带上，但是还没等他将口罩戴好，就听到了一声极为尖利刺耳的惨叫声。 “马碧德!F-U-C-K!S-H-I-T!草！干！” 从楼门口走出来的龙金刚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知晓的脏话全部来上一遍，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干的这份儿送餐员的活儿是干不下去了。 从富平那边儿出来已经快要两年的时间里，在这两年的时间里，龙金刚从故乡游荡到了京城，干了很多活儿，但从来没有一份儿可以干的长久。 如果只是因为龙金刚自己不好好干才被辞退也就罢了，但是事实上很多时候他都是因为自己这张脸才遭遇到了很大麻烦。 应该怎么形容龙金刚的这张脸呢，大体上可以用“面相奇古”来描述。 好吧，这大概是较为文雅的说法了，如果说的通俗一些，那就是这玩意儿大概是个残次品了。 顶着这样一张脸的龙金刚活了整整三十多年了，但是这三十多年里他有接近一半的时间是在监狱里度过的。 其实现在的龙金刚倒是非常想念自己在富平那时候的生活了，相比于那里，龙金刚在现代社会中感受到了来自外貌上的最大恶意。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龙金刚其实连现在这个名字都是后来才有的，刚开始的时候他在孤儿院里被叫做丑娃。 因为长的较为“奇古”，所以在六岁以前龙金刚就明白一个道理，很多东西自己不去抢那就没了。 六岁的时候，长的很“奇古”的丑娃居然被人领养了，这在当时的孤儿院里引起了一番不小的讨论。 领养丑娃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他没有让丑娃叫他爸爸或者爷爷之类的，刚到家之后直接一顿棍子，然后六岁的丑娃记住了自己该叫老头师傅，同时自己也多了一个龙金刚的名字。 之后的差不多十年时间里，龙金刚就跟着师傅一起生活，最初他并不明白师傅是干啥的，反正师傅管着他的吃穿，然后自己用心练功就行了，虽然隔三差五的免不了一顿打，但年龄还很小的龙金刚明白吃人家饭就得服人家管的道理。 等到龙金刚十岁的时候跟着师傅出去“办事儿”之后，他才知道了自己的师傅其实是个大贼头。 古城西安横贯西东，连通南北，是不折不扣的交通要道，龙金刚的师傅早年间就是流窜全国的惯犯，凭着一身过硬的功夫和技艺在当时创下了西北贼王的称号。 进入八十年代之后，在道上声名显赫的西北贼王却在南方栽了大跟头，两只手的筋都被人给挑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被人废了的西北贼王返回长安老家，却幸运的躲过了83年的严打。 进入九十年代之后，沉寂多年的老贼王准备东山再起，而龙金刚就是他看中的红棍底子。 早年间在“文-革”初期，参加过各种武斗的贼王从一个老封建份子家里抄出了一份儿拳谱，靠着这份拳谱和自己的小聪敏，龙金刚的师傅练成了一番在道上许多人看来是非凡的艺业，而在领养了龙金刚之后，老贼王也没有丝毫隐瞒的将自己那份儿“通背拳”的技艺全部传授给了龙金刚。 由于当年在南方的遭遇让老贼王明白自己是因为底子太薄最后才被人废了的，所以在教授龙金刚练功的时候老贼王极为的严苛，同时他甚至将自己一半的积蓄都用来给年幼的龙金刚打实底子。 随着年龄的增长，龙金刚的功夫也越来越深厚，虽然年龄才不过十一二岁，但是由于从小就被老贼王打下了坚实的底子，同时龙金刚自身也是天赋异禀，所以他的功夫在这个时候就已经超过了他师傅当年最鼎盛时期。 对于师傅的“事业”，龙金刚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抵触，他在孤儿院里时的经历让他明白了很多同龄人根本所不知晓的道理。 1996年，第二次严打开始。 龙金刚的师傅此时已经成为了整个长安辐射西北地区最大的贼头，他甚至将自己的事业整合，形成了一系列的“产业链”。 听到严打消息的老贼头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带着身高已经一米七十多的龙金刚开始流窜南方。 接下来两年的时间里，龙金刚为师傅报了当年在南方的仇，将当年废掉自己师傅手筋的一位南方香港拳师同样打成了残废。 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东南亚地区流窜两年多的老贼头和龙金刚终于在返回国内探听消息的时候在深圳落网了。 龙金刚的师傅被抓捕之后就立即执行了枪决，而年龄还未满十四周岁的龙金刚则被遣返原籍。 幸好当时的消息流通不畅，再加上龙金刚刻意的装傻，要是当时的南方公安知道龙金刚在东南亚时候手上早已经沾满了人血说不定也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 被遣返原籍的龙金刚原本觉得自己应该会继承师傅的事业，但是他却幸运的在老家遇到了一个“痴人”。 陈卫军在第一眼见到龙金刚的时候根本不认为这是个年龄只有不到十四岁的孩子。 超过一米八五的身高再加上那副能“吓鬼”的尊容，陈卫军觉得自己在街上遇到龙金刚的话绝对会第一时间上去盘查他。 不过在慢慢的接触之后，时任龙金刚户籍所在地派出所所长的陈卫军却觉得龙金刚是个可以好好改造的孩子。 于是家里只有独生女和自己的陈卫军就直接把龙金刚接到了家里，他甚至想办法让之前从未接受过教育的龙金刚重新上学了。 对于陈卫军这样一个“痴人”，龙金刚心中是无比的感激的，在他跌宕起伏的十几年生命中，龙金刚第一次从别人身上感受到了温暖。 于是在接下来三年的时间里，龙金刚彻底的变了，他像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去上学，虽然难免遭受各种抵制和嘲笑，但是龙金刚在之后的很多年里一直都在怀念这三年的时光。 直到2001年，身高已经长到超过两米的十六岁的龙金刚在篮球场上对着一个调戏陈卫军独生女陈玥儿的小混混挥出了自己的拳头。 接着一切都变了，事发之后的龙金刚被陈卫军亲手送上了警车，而陈玥儿也在此之后被早年间和陈卫军离婚的母亲接走了。 十五年的时间，这对于一个当时只有十六岁的孩子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但是早已经经历过人生是非的龙金刚却坦然接受了这个现实，相比之下，他觉得自己比师傅幸运的多，至少他还活着不是嘛！ 出狱之后，龙金刚其实第一时间就去找了陈卫军，但对陈卫军感情复杂的龙金刚得到的只有陈卫军英年早逝的悲讯以及陈玥儿和母亲移民美国的消息。 孤身一人再次走出故乡古城的龙金刚就这样在伟大的首都成为了一名新时代“京漂”。 龙金刚骑着胯下相比于他的体形来说如同儿童玩具一般的电动车行进在深夜的首都，他再一次的收到了差评。 盘算着这个月还能有多少收入的龙金刚不是没想过重新走回师傅的老路，毕竟里面的门道他其实都很熟悉，而且他现在的功夫一点都没拉下，但是每每想起陈卫军那看着他时悲伤的眼神龙金刚都会忍下心中的冲动。 夜渐渐深沉，城市也安静了下来，龙金刚在这个时候免不了会有些感概，他感慨或许当年那一拳没有挥出去的话说不定事情就根本不一样了。 灯火通明的城市其实很少有机会看到星空，但此时一颗亮眼的流星滑过夜空，然后和龙金刚一起消失在了越发安静的城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