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八章恨别离，龙山烟雨浮生梦

    龙山水府，纤云半倚在水面香莲上，身边带着龙蛋在水中嬉戏。那些龙蛋三三两两一起，在水中玩着捉迷藏。

    “不愧是龙皇陛下赐福过的龙蛋。还没出生便有这等灵性，已经可以在水中随便游动。”

    除却小龙们还没破壳外，和真正的生灵没有区别。

    忽然，一道金桥跨入水府，仙风道骨的姬飞晨从太虚之界归来。

    纤云手持雕花玉扇，笑吟吟在一旁扇风：“你可够闲的，这几天成天用度厄金桥在太虚之界穿梭。又度了几个人？”

    “两三个吧，度人的活也不好干啊。”

    当日姬飞晨被龙王二人点化，领悟道君超脱次元的玄妙。但因为提及黄庭道君，教主和龙王心情郁结，便没继续说下去的心思，让姬飞晨回来准备自己的度人大业后，他二人也开始着手操持自己的行动。

    度人，十二万仙真，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万幸玄正洲上百废待兴，又有元初平重开元道，拉拢一批心向正道者形成全新的势力。姬飞晨只需暗中点化，将黄庭大道图传下即可。

    尤其自己那两个便宜徒儿，这都是天然属于自己名下的人。

    姬飞晨愣神间，纤云问：“那你这次回来，是临时落脚？”

    纤云毕竟是天龙，隐约猜出不久之前，那度人成仙的宏愿是谁所发。毕竟姬飞晨回来后，就马上开始用度厄金桥游走人间，将一位位跟他有缘之人划入自己名下。

    “不，是回来等黄少离的。”

    “黄少离？”

    “当日我收下二徒，唐少初传承云霄阁道统，如今已经归入云霄仙府潜修。他证地仙道果，我便得一份气运。至于黄少离，还需要我亲自点化。”

    黄少离当日得姬飞晨传授《黄庭经》后，便一心在西方苦修。虽然仙魔杀劫跟他无关，但也让他获得不少机缘。加上清泓道人的情分在这，玄门仙人自会照拂一二。

    前些日子，黄少离凭借《黄庭经》炼成“上元八道图”，顺利凝结“上元八景道丹”，跨入人仙层次。

    成仙之后，黄少离自感道行有成，便外出拜访诸仙家，寻找自家师尊，真正归入道统。不过清泓道人已然“身陨”，诸仙不好当面直说，李静洵便带着黄少离来天心龙山寻找机缘。

    “你瞧，他们来了。”

    察觉东方有黄云紫气腾空，姬飞晨话语一顿，细细感应后才道：“没成想是师妹带着他来。”

    纤云以龙瞳观望，看到李静洵和黄少离乘云而至。

    “李静洵吗？”在纤云天人法眼下，隐约察觉李静洵身上所隐藏的气息。“她修炼的秘法很厉害，目前怕是有地仙法力？”

    “或许吧。”姬飞晨对李静洵的九炼成仙法了解不多。只模糊知道，这门法门修炼到最后，可以一步登临地仙，弥补和圣地传人之间的差距。

    但是……

    想到李静洵，姬飞晨闪过莫名之色。

    不久之前，姬飞晨观察时光长河，查阅自家友人们的情况。除却某个未来道君的命数外，只有寥寥几人的命数是自己看不到的。这些人背后不是有大运护身，便是各有异宝。但李静洵并不在其列，她的命数在姬飞晨眼中清晰可见。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仙级女仙，即便九炼成仙后也只是普通地仙，道德宗的未来掌门人。别说什么道君不朽，甚至根本看不到她成为天仙的可能性。

    可李静洵没有成为天仙的可能？

    在姬飞晨眼中，这个蕙质兰心的师妹的才智，胜过当今绝大多数仙家。如果一个九炼成仙，独立求道的女仙都没有天仙道果，那么其他人凭什么证道？这可是玄正洲，又不是黑瀛洲那种犄角旮旯的地方。

    或许是我看错了？

    姬飞晨念头一闪，来到龙山边缘。

    李静洵带黄少离进入龙山，她对黄少离道：“你师道化龙山，元神沉眠。你只需在此地焚香祭拜，或可感念神灵，得他传承。”

    李静洵不认为自家师兄已经死了。她将黄少离带过来，还打算借助黄少离来寻找“清泓道人”的下落。

    黄少离看着眼前巍巍仙山，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敬畏之情。

    二十四颗宝珠照耀天穹，碧光青霞生成云海。他站在这里，浓厚的元气自动涌入体内，让他精神焕发，舒畅不已。

    “这就是同源力量的加护吗？”在这里，黄少离能感觉到属于黄庭大道的灵韵。自己刚刚凝结的大道金丹在这股力量的刺激下，直接跨过最初养丹固本的阶段。

    “这是师尊遗留的法力？还是龙山这天下第一仙山的元气浓厚所致？”

    “咳咳……”黄少离耳畔传来一阵轻咳，他赶忙回过神，对李静洵说：“师叔，我想要给师尊搭建一座灵台，作为日后祭祀之所。”

    “可以。”

    于是二人挑选玉石，在龙山脚下搭建一座三丈见方的玉台。随后黄少离焚香祷告，李静洵拿出早前制作的清明花糕、五彩角黍等和清泓道人一同研制的点心，两人开始祭拜姬飞晨。

    香火一动，姬飞晨便有所感。他屈指一弹，空中二十四颗宝珠射出灵光投入黄少离怀中，将姬飞晨研究的黄庭修行法门直接秘授给他。

    “师兄？”看到二十四颗宝珠异动，李静洵立刻冲入宝珠所在：“是了，这套宝珠是师兄的本命灵宝，或许师兄的残留元神便在这里？”

    五色流光飞向碧潮珠，姬飞晨拂袖一扫，霎时间龙山狂风大作，浓雾升起，将李静洵挡在宝珠之下，落入龙山深处。

    可李静洵身法轻盈，被狂风卷走后，只消在山间一块青石上轻轻一点，转变身法，旋即化作紫气再度飞天，落在半空打量二十四颗宝珠。

    宝珠每日吸收日月精华，得大道洗礼，虽仍是顶级真器，但隐隐有天仙至宝的趋势。每一颗宝珠宛如一颗明星，悬浮在龙山云端。

    李静洵上前几步，宝珠自动结成大阵遁入云海，不让外人靠近。

    “是啊，毕竟是龙山的镇山之宝，岂是随便靠近的？”李静洵有些失望，无法靠近宝珠，便意味着无法查明姬飞晨现在的真正情况。站在云端看了一会儿，她重新落入山坡。

    见黄少离得宝珠传法，此刻正在悟道中。李静洵将道德玉书扔下护持黄少离，自己独自在山中闲游。

    林深云密，难见仙踪，走着走着李静洵便在浓雾中迷失方向。不过她自持道行在身，便随心而行，不知不觉来到一处瀑布寒潭前。

    哗哗水声不绝于耳，看着面前荡漾涟漪的寒潭，李静洵不知不觉想到曾经自己和清泓在水潭相见的场景。

    当日，自己二人皆被血海的魔池逼退，不得已寻一处水潭洗漱，不想二人竟然在水潭偶遇。

    “清泓师兄？”

    “李师妹？”

    “我听那边有水花，还以为是血海之人来找麻烦。没想到居然是师妹。”

    “方才我去血灵魔池试探，沾染一身血水，无奈之下只好寻净水梳洗，没想到师兄也在。”

    “师兄不用忌讳我。你先来此，反而是小妹惊扰你了。”

    望着寒潭愣愣出神，李静洵想到昔日种种。

    “师妹啊，有空回头建一间膳房，咱俩去人间做菜玩？”

    “好啊。只要师兄有空。”

    “你我二人皆是中土出身，不如改天去看看海？”

    “沧海观潮，想必东海日出别有一番气象。”

    “师兄这次是打算西游？”

    “看腻了东海日出，师妹有没有时间陪我去西边看看？西方大沙漠，魔门蛮王殿，或许和东海风情不同。”

    ……

    “说来，我和师兄游历山河，倒是把玄正洲转了一个遍。”李静洵喃喃自语，不远处姬飞晨站在密林中，靠在一颗大树下望着李静洵。

    姬飞晨神情复杂：“这丫头还没放弃吗？”

    归根究底，姬飞晨和李静洵的交情，仅仅是自己在仙道的一面，仅仅是清泓道人罢了。如今道人陨落，正可以斩断联系，何必再痴痴纠缠？

    只是看着一直寻找自己，想要复活自己的李静洵，姬飞晨心中总有一点愧疚。

    但相见不如不见，与其一直纠缠下去，不如直接断开，免得日后再有波折。归根究底，二人到底不是一路人。

    忽然，龙山乍现惊雷，风云汇聚，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姬飞晨抬头皱了皱眉，将自身化作虚无，任由雨水打下，穿过自己的身体落在泥土中。

    至于李静洵，她站在寒潭瀑布下。不知不觉，那寒潭因为雨水暴涨，渐渐沾湿她的裙角。只是女仙埋头想事，对此全然无觉。

    携手畅游，踏遍千山万水，终究只剩形单影只，孤守青灯。

    “或许，当日那离恨环便是这般解释？”水珠打过脸颊，分不清是雨水亦或者是泪水。

    姬飞晨和李静洵站在烟雨中，只是一个人望着烟雨缥缈的寒潭，而另一个人则看着雨中站立的婷婷女仙。

    最终，姬飞晨一步步走过去，站到李静洵面前。在他的道法护身下，李静洵没有丝毫察觉。

    女仙并没有以仙法护身，任由雨水打湿衣裳。犹豫下，姬飞晨伸出手想要擦去女仙脸上的水珠。

    但手悬在半空，最终没有伸过去。

    一尺之隔，宛如天涯。

    见对方似乎没有离开的念头，姬飞晨伸出手，食指轻轻一勾，风消云止，雷停雨歇，一切重归晴空。只是山中清濛，残留些许雨后特有的泥土气息。更有一道彩虹横跨半空，将瀑布渲染的越发仙灵。

    做完这一切，姬飞晨转身回返水府。

    纤云起身迎接，他从纤云面前走过，扫了纤云一眼：“别多事！”

    说完，他把门一关，砰地一声响动水府，吓的那些龙蛋赶紧开溜。

    纤云摇头苦笑，一只龙蛋滚落到她脚下，她小心托起龙蛋：“罢了，的确是我多事。不过这件事总归要面对。他的路……他的路到底是太顺了。”她施法降雨，想要引姬飞晨和李静洵见面。但最终姬飞晨散去云雨，重新回去闭关。

    “人生无奈，世事无常，这种不得已是我辈必然品尝的苦果。只是他太年轻了。”

    纤云被打入龙狱多少年，世事早已看淡。如今所求，无非是培养玄冥龙族，从而光大一道罢了。

    见姬飞晨这个未来的顶头上司不高兴，她也不好开解，便径自抱起龙蛋们。再度找地方讲书。

    纤云的话，姬飞晨自然听到。

    但见面？见面说什么？暴露自己的身份？要不要全盘托出？李静洵可是太上道脉的人，未来的道德宗主，这不是表明撕破脸吗？

    “与其日后相杀，倒不如留一份美好给彼此，就让清泓道人随风而去吧。”犹豫下，姬飞晨双手间浮现大道玄图。中元八景中的道骞图化作凤首龙尾的琴身，上面以道通、道明、道平、道青、道放、道卿、道主七幅道图作弦。此琴以大道凝聚，远胜昔日的泰皇伏魔琴。

    双手在琴弦上拨动，阵阵天籁之音回荡在龙山……

    李静洵在瀑布前站立良久，雨过天晴，虹光泛出，直至彩虹消散，她方幽幽一叹，重新回到龙山灵台。

    走到半路，忽然听到山中传来的大道之音，她立刻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只是那玲珑琴音回荡山野，难以分辨源头。

    “不是师兄，师兄的琴技没有这么好。”想到姬飞晨恐怖的琴声，李静洵嘴角浮现笑容：“说起来，师兄念念不忘要给仙道建立考试制度，我要不要帮他实现这个愿望？”

    边想她边回到灵台。看到黄少离在灵台上打坐练功，香炉中的香火早已经被雨水打湿，她微微蹙眉，有些不悦。

    弟子终究不如亲子，更别说他跟师兄并无真正的感情。奢望他打理师兄的香火，未免强人所难。

    李静洵思忖后，心中有了一个决定。

    望着天空中的宝珠，她默默祈祷：“师兄，若你一灵不灭，定要助我此番功成，顺利帮你延续香火。”

    有主意后，李静洵唤醒黄少离：“你跨入人仙境界，但对仙道规矩了解不多。且随我回道德宗一趟，我代你师传法几年。”

    “一切全凭师叔安排。”说完，黄少离起身，和李静洵一并离去。

    走之前，李静洵深深望了眼前空濛清灵的仙山，化作仙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