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怀信言惊梦中人 飘飖针治心上疾
周青心痛有所缓解,就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说出。 楚怀信听罢长叹口气,说道:“狗贼着实可恨,不过一块破玉,何至于杀人越货!他若真喜欢,大可与周大哥商量,找到刘掌柜。不过花几十两买来,又能珍贵到哪去,给个一百两,刘掌柜反手净賺一半,岂会不卖?” “楚兄有所不知,那玉佩说不定对狗贼极为珍贵,他以已度人,以为求之不得,索性强夺。狗贼一身本事颇为诡异,竟能手中凝水,又能化水为冰,此等手段楚兄可曾见过?” “从未见过,小弟幼时跟师傅在西域长大。西域虽多有奇人,却从未听说过这等本事。小弟武功稀松,却也练有一门本事,你看!”说着伸出右手,体内真气流转竟自右手掌中发出一股黑色的气流。刚发出半尺便不再受控,四散开来,忙又张嘴把那些气流吸入腹中。 楚怀信耍杂技一般的展示了下绝技,又自尴尬的抹了抹头上虚汗。 周青看他这一下就把自己弄的面容苍白,虚汗直冒,笑道:“楚兄好本事,这是毒气?” “见笑了,正是毒气,小弟自幼在毒药罐里长大,一身是毒,外放之法是自行摸索出来的。” “你有这等本事,当初怎会被人擒住?” “这掌法太过歹毒,我自己也配不出解药。中了此掌,除了内力高深之人能自行运功逼出毒气,天下之间无药可解,小弟又怎敢轻易使出。那几人只是要擒,并未要杀,即使送到巫沙寨,那女人也舍不得杀我,小弟就犯不上要人性命。 除了这掌法,小弟其他武艺太过稀松平常,被那几人三两下就擒住了。要不然小弟大好青春怎会每日里易容化妆,隐姓埋名!都是女人惹得祸,怪不得师傅说最毒妇人心,让我躲着点,小弟一身毒还是毒不过那女人。” “那你为何要躲在杭州?”周青疑问道。 “唉!莫提此事,提起就来气。我那师傅是个王八蛋,死了还不让我安生,说杭州有他早年的相好,给他生了个宝贝闺女,如今年方二八,呃……现在应该二十多了,非逼我前来保护。 我保他奶奶个腿啊,老子从西域出来就直奔杭州,到了才知他那相好的竟是个尼姑,早死了,那闺女嘛竟然也做了尼姑。尼姑有什么好保护的,再说要保护到何时老王八蛋可没说?有一天老子突发奇想,想见识下情@蛊,就去了沅州。接下来的事周大哥都知道的。” 周青知道他性情不羁,也不理会他满口老子,疑道:“你在沅州之时就说要来杭州开药铺,显然是想好了的。” “是啊,小弟被那几人在苏州抓到之后,一路之上也听出巫沙寨是恨透了我。除非我去把棘薇父女俩毒死,不然这辈子都难以安生。 既然要隐姓埋名,倒不如来杭州,一来这里山清水秀,二来可以就近看着小尼姑,也不算老子违背誓言。那尼姑庵名叫慈明庵,倒也不远,周大哥这病说不得还要求到她们。” “此话怎讲?”周青诧异道。 “周大哥莫要小瞧尼姑,她们日日诵经,最是心态平和,所谓心藏神,肝藏魄,肺藏魂,脾藏意,肾藏志。你这心上之伤,最是马虎不得。 疗伤之时,极易心神大乱,万一出些差错,即便医好,也会落下个神魂不清。周大哥难道没发觉近日极易自暴自弃吗?这就是心伤所致,又有仇恨引导,才慢慢改变心神意志。” 周青听完,暗道着啊,自己每天都想着有几日好活,心里也只有一个模糊的报仇想法,至于怎么去报仇却从未想过。若不听他一席话,怕是即便痊愈,也不敢前去报仇,这就是因为心里已经怯了。当下忙拱手说道:“楚兄一席话,惊醒梦中人。这几日确实经常自伤自怜,眼下父仇未报,岂能如此就死?” “正当如此,周大哥自己要想着活下去,小弟才好设法医治。”说完,拿手试了下浴桶内水温,那温度已比体温高不了多少,接着说道:“这温度降的太快,小弟要去订做一口大锅,一边烧火,一边泡药。” “有劳楚兄了。” 楚怀信花了高价,次日上午打铁铺就将大铁锅送来。说是铁锅其实是个铁桶,锅底平的,中长四尺高三尺。 又请了俩泥瓦匠,客房里砌了个大锅台,墙上打了洞,把烟筒通出去,之后再买些木材堆在墙角,一切准备妥当,已到晚上。 次日一早,楚怀信先把药材倒入水中,煮沸半个时辰,待药力溶进水里,便不再加柴。等到水温能进人,再扶周青进桶里泡药,自己则一直用手试探水温,凉了加柴,热了抽火。 如此这般泡两个时辰,周青就觉疼痛缓解了许多,身上也有了些许力气,出桶时再不用人扶。 “楚兄高明,此法颇为有效,比昨日轻快多了。” “药效如何,小弟心里有数,不过能缓解一二而已。心痛不同于寻常伤痛,最是折磨人,一阵一阵,求生不得求死也难。周大哥仍能谈笑自如,不愧为尘世间绝顶好男儿!” “楚兄谬赞了,周某亲眼看先父被仇人所害,竟毫无办法,早年间看妻儿离世亦是无能为力。真真是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周青悲痛道。 “周大哥切莫如此说,这是心神又受扰乱了。小弟这就去那尼姑庵请人,据师父说,他那相好的年轻时医术了得,不知这小尼姑是否得了真传,待我问她一问。”说完不等周青说话,转身往外跑去。 楚怀信走了不到一个时辰,真领了个小尼姑回来。那小尼姑身着淡青色僧衣,头戴月灰色圆帽;僧衣修短合度,身姿绰约高挑;肤若冰雪,面似凝霜;一双眼如秋水映星,不带一丝笑意;两弯眉似远山含黛,平添几分天真。帽子下隐约可见乌黑秀发,可见还未受诫。 周青之前听楚怀信说小尼姑时曾有所怀疑,本朝自太祖起对僧尼出家就要求颇严,到仁宗时已然限令不足二十不得出家,曾有高僧大德上书,请求放开限制,却未起到作用。这女子显然还不能称为尼姑,至于是否出家还要问过才知。 周青忙上前双手合十道:“在下周青,见过法师。” “阁下无需称呼法师,我并未受戒,只是自幼随母亲生长在庵里。”那女子还礼道。 “可是童行?”周青又问道。 “亦非童行。” 周青心道这是连出家都没出家呢,楚怀信倒是搞了个大乌龙。 “敢问姑娘芳名?”周青又拱手道。 “叫我飘飖即可。” 那边楚怀信见周青还欲寒暄,心道这周大哥哪里都好,只是太过迂腐,不知那周老爷子是怎么教的,这一会又是合十又是拱手,看着都累,忙说道:“周大哥,先坐下,你伤势严重,少说些话。呃……,飘飖姑娘,你也坐。” 三年多前楚怀信初来杭州时只打听到飘飖的名字,一发现她也穿僧衣,就以为是尼姑,未再深探。 今日上山去慈明庵,刚巧碰到飘飖,忙上前把来由说出,当然只说病情,连周青名字也没说,更未说出自己受师傅所托前来保护,面貌也易了容,正如周青之前见过的那样惹人厌烦。楚怀信自有打算,他实在担心万一这飘飖以后像棘薇一样缠着自己,那就真是暗无天日了。偷偷看着她点就好,莫被坏人害了就行。 飘飖还真是个慈悲为怀,听完病情,就跟着楚怀信来了。 这边三人坐定,楚怀信信不太过她,有意试探,说道:“我这周大哥身负重伤,在下尽力施为,也只能吊住性命,想必姑娘医术了得,定有治病良策。” “你也不必拿话激我,这位周公子心脉受损,心脏破裂,心神难安,此伤药石难治。”飘飖也不管这面容可憎的老头为何称呼这年轻人为大哥,只轻描淡写的说道。 楚怀信弄了个老大不好意思,干笑道:“姑娘医术了得,只用眼观就知病情,在下佩服,不如赶紧号脉吧!” 飘飖也不多说,示意周青伸出左手,也如楚怀信一般,三指搭腕。号完左手号右手,思索片刻后说道:“周公子左肩骨骼破裂,丹田亦有损伤,此二伤易治。只是心脏多处裂纹,时时渗血,之前用内静外热之法将体内瘀血清除,可缓解疼痛,却是治标不治本,需另觅良方。” “着啊!姑娘可有良策?”楚怀信听她所说分毫不差,便知此人医术尽得其母真传。 “我有针灸之法可抑制心脏出血,再辅以内服外蒸之方,三月可小愈,半年可大好。”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果然需要针灸之法,奈何在下只懂药物,不会施针。”楚怀信大笑道。 周青见楚怀信真情流露,心里也很是感激,忙站起来向楚怀信作揖道:“贤弟一片苦心,愚兄感激不尽。” 一礼施完,又半转身朝飘飖作揖道:“若能得姑娘施针相救,在下周青感激不尽,但有所托,必不相负。” 周青也不知楚怀信有没有告诉飘飖自己姓名,蒙人相救若连名字也不告知,忒是小气,索性说了出来。 “你也不必谢我,我救你只是不忍你受此心伤,至于什么必不相负,莫要再说,你们男人家最爱说这个,又几个做到。”飘飖仍是不冷不热的说道。 周青被她一句话呛的脸上通红,只得说道:“血仇未报之前,确无心思做其他事情,姑娘也不算冤枉在下。若大仇得报,而又侥幸未死,那时但有所托,周青必定全力以赴。若姑娘认定在下是食言而肥之人,大可一走了之;若是肯救,则需隐瞒此事,仇人本领高超,怕连累了姑娘。” “条件倒也多,我自会相救,也不要你回报。” 周青被她冰冷冷的话语刺激的很是难受,却又无可奈何,这飘飖也不似针对自己,可能受她母亲影响较大,认为天下男子皆负心吧。只能拱手回道:“如此多谢飘飖姑娘了。” 楚怀信赶紧问道:“不知飘飖姑娘几时能行针?周大哥这病可熬不住。” “明日一早!” “何必非等明日?”楚怀信急道。 “每日寅末卯初之时,太阳初升之际最是适合排毒引气,行针也事半功倍,明日那时我自会前来。” 周青听罢,忙道:“如此早就劳累姑娘来此,在下实在过意不去,再次谢过姑娘!” “无妨,我每日也是那时起来练功。” “我这就安排饭菜,姑娘不如在寒舍将就吃些。”楚怀信说道。 “不用,我吃惯了斋饭,外面的饭倒不习惯,告辞了。”说罢双手合十点头示意,转身往外走去。 二人送走飘摇,再回到房中,楚怀信叫道:“这小娘子如此清冷,好像咱们欠了她很多钱一样,幸好老子聪明,没有如实相告,不然一准玩儿完。这副德性肯定随了她娘,怪不得老王八蛋躲在西域一辈子不肯出来。” “飘飖姑娘不过清冷了些,无伤大雅。” “这还无伤大雅?简直大伤特伤,笑都不会笑还叫女人?” “棘薇姑娘倒是热情似火,想必十分爱笑,怎不见贤弟怜香惜玉,哈哈!”周青一笑,心里又猛地一疼,当即左手按住心脏,右手猛握拳头。 楚怀信忙将其扶住,又取出药丸喂他服下,说道:“周大哥再坚持一晚,明日行了针,定会好些。”